第九十章 记忆（4）

　　回到现在，锦懿手握着润玉的记忆珠，它明明很轻，在她手掌上却似有千斤重。

　　她原以为提取他的记忆会像之前她在那两个囚犯身上尝试的一样困难，但事实却出乎意料——侵蚀大脑的痛苦并未对他的记忆造成多少干扰，她几乎很轻易地就辨认出了那些片段，然后浓缩、提取，凝成了手中的记忆珠。

　　她施法，记忆珠中的画面在她眼前显现，她默默回看着父亲的一生——

　　幼年时被生母日日剐鳞断角；

来到天界后，被嫡母排挤、被父亲冷落；

遇上一生挚爱锦觅，可后者倾心于他的弟弟旭凤；

好不容易与生母相认，却惨遭荼姚的灭族；

隐忍筹谋、杀父弑弟、登上帝位，赢了天下、但输了她；

和菀筠从一开始的相互厌恶，到破冰、信任、冷落、愧疚、深爱，这一次，幸福似乎终于握在手中，却不想，一夜之间，坠入深渊，所谓幸福，不过是妻儿用谎言编织的黄粱美梦；

等待了五千年的质问，竟是一句“对不起，毁灭你，与你无关”；

而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他与锦懿的对话中，那是他一生最后的光景。

　　不经意间，她已经泪流满面。被世人遗忘的君主，也有过这样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她明白了为什么她能这样轻松地提取出润玉的记忆，因为它们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肉体的痛苦再怎么强烈，都无法遮掩这些往事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悲痛。

　　又一次，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与挣扎。这颗记忆珠令她手握了推翻兄长统治的最大筹码，不仅可取而代之坐上帝位宝座，还能为父亲沉冤昭雪。但这样的惊天丑闻一旦曝光，她无疑会把母亲和兄嫂一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亏欠了润玉，但他们不欠她的，她又怎么能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