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旧梦辞（六）

　　暖色的初阳透过薄纸糊上的窗，散落在房间。

　　床上的少年正盖着薄被昏睡着，大抵是初阳过暖，竟让床上的少年轻皱了眉头。

　　少年缓缓起身，薄被滑落。初色暖阳柔柔地洒在少年脸庞。少年的脸，苍白地可怕，本该是有眼的眼眶却覆上了层素色薄绫。

　　少年伸出纤长的手，轻抚上眼眶。“呵。”少年轻声笑道：“明明都瞎了，还睁什么眼……”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素衣白裳的女子端着木盘走进，抬头望见床上的降衣少年正抚着眼眶，语气带着几分欣喜“魏无羡，你醒了？！”说罢，便疾步走进木床，放下拖盘，拉过少年的手，把脉。

　　“温情。”魏无羡缓声开口道，大抵是睡了太久，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我睡了多久？”

　　“唉。”温情放下魏无羡的手，轻叹道：“三天三夜。”果然，诊不出来。“魏无羡。”温情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肃穆“你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诊不出你的病来。”

　　“温情。”魏无羡缓声道，“你要答应我，不能给任何人说。”

　　“好。”温情坚声道，“我答应你。”

　　“你当然会诊不出来，因为，这不是病，这是献祭。”魏无羡平静道。

　　“献祭？！魏无羡你干了什么！”温情虽然不知道魏无羡干的什么，献祭导致昏迷的，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温情。”魏无羡轻声唤道，“我活不久了。”魏无羡的话很平静，却引得温情大惊失色，只见她道，“魏无羡，你究竟用了什么代价来献祭！还有阿宁给我说的是到底是不是…”

　　“是真的。”魏无羡到一字一句异常清晰，“我以寿命为代价，以双目为媒镇压了‘尸乱’又以魂祭魂魄为祭换回了你们。”

　　“…献祭，换回，我们…”温情的眸红了几分，“魏无羡，你疯了！是一个人失魂失魄太多，轻者生死人灭，重则魂飞魄散，那时，谁能救你！”

　　“我实现了。”魏无羡却不答话，微微笑着道，“温情我实现了。”

　　“实现？实现什么？”温情有些不明白问道。

　　“对你们的诺言，我实现了保护你们的诺言。”魏无羡道。

　　“…不需要！魏无羡，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自私，你以为我们想回来吗？我们不需要你这个样子。”温情怒到眼眸却愈发愈红。

　　“温情。”魏无羡缓声道，“别这样，我看不见的。”他的声音平静如止，水却是死水一般的死寂。

　　“好。”温情渐渐平复又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去了魔洞？”

　　“是。”魏无羡答道，“我进了魔洞。”

　　“好。”温情不再多说，将手边的药碗递给魏无羡道，“喝了吧，这样也许会好一点。”

　　“好。”魏无羡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将手中的药碗还给温情。

　　“那好，你先休息。”温情猛然起身，压平声音道，随后便出了房间。

　　可是，纵然是别人也能听见温情声音里的异样，那声音里带着欣喜，复杂以及哽咽，更何况是失了明的魏无羡。

　　房间里恢复了本来的寂静，一片初阳依旧温暖。

　　“真傻。”魏无羡轻声笑道，“你去了也没用，我都这个样子了。何求生欲呢，更何况那地方我已毁了。”

　　魏无羡的话平静似水般无波，却带着死祭，更多的却是绝望，纵然窗外再暖的初阳，却也容不了这满室的悲戚。

　　温晴急忙出了房间，眼中的坚毅越发越深，她向屋外的森林奔去，却忽略了拐角处那抹白色身影。

　　而那身影似乎只是愣了几下，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吱呀— 门又一次被推开，温情满脸疲惫的走进，只道：“吃药了。”

　　魏无羡虽然看不见，但温情的行为与语气中的疲惫，却也了然几分，他道“你去了那里。”魏无羡不是在问而是直述句，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去的。

　　“罢了。”魏无羡叹了口气道，“别再想着救我了。”

　　“为什么？”良久温情才缓缓开口道。

　　“那地方，我毁了。”魏无羡平静道，却将自己最后的生机毁掉。

　　“…毁掉了。”刹时间，温情脑中竟一片空白，“为什么！”温情努吼道，待她反应过来时，双手紧攥上了魏无羡的绛色衣袍。

　　“你应该知道的，我本就无活命之念。”魏无羡不为所动，缓缓道：“何苦强求至此，若不是遇见他，我怕是又要重蹈覆辙了呢。”

　　温情的眼眶深红，双手却无力滑落，“为什么？为什么？”温情道“你就不能不能为他而活吗？”

　　“温情。”魏无羡缓声道：“你能让一个毫无希望的人怎么去活？”

　　“对不起，对不起。”温情喃声道。

　　“温情。”魏无羡缓声道，“你不必说对不起，我本该如此。”

　　良久温情才缓过来，她努力压抑着她的声音，可真的哭了太久，仍然带着几分沙哑，“好，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献祭。”魏无羡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那好，我不拦你”温情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的，所以只能协同。

　　“嗯。”魏无羡轻声应道，苍白的俊颜竟带了几分笑颜。

　　阳光更暖，透过纸窗竟射出一条斜柱，魏无羡伸出右手，淡淡的光芒散在手中竟暖了几分，魏无羡不禁苦笑，他还有多少时能再触及这阳光呢？多则半年少则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