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痛仰》

当我正在死去的时候

我突然感受到了你久违的爱

一如当初得轰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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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过我的眉眼，我的鼻翼，我的嘴唇，我的双耳，我的头发。

它很温柔，比今天的烈日要温柔的多。

它知道我怕疼，所以它的动作是那么的轻。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我怕疼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总是痛着。

而知道我怕疼的人却又装作不知道，所以我依然痛着。

我想我很冷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深知我在做什么，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哪怕面前的路是万丈深渊。

只有脚踩在天台栏杆外的台阶上，我才得以感受到实感。

不是被欺辱、谩骂到昏厥的虚幻。

不是噩梦缠身游走在黑暗里的迷惘。

不是他眼里的恨意几乎将我杀死时痛到的麻木。

我是如此真实地感受着当下，不被逼迫做任何事，承受任何后果，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我想站在这里。

站在即将杀死我的人的面前。

天台教学楼的门老旧了些，上锈的铁锁不堪一击。

我没打算堵住楼下的人跑上来观看我这场在他们眼里荒诞的表演。

或许我期待着，赶来的人群里有那个人，他也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踉跄着栽倒在我眼前，卑微地求我不要这么做。

可我想，这只会是一件我连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我爱的人啊……他恨我入骨……

我轻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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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日，很快我站在这里的样子被楼下的人目睹，消息迅速传播整个学校。

距离不远，我能听见楼底下议论的声音。

大概是……

季末要跳楼？快拍下来。

那是季末？她终于想明白去死了？

这女的怎么还不跳，不会是博同情的吧？

跳啊！

跳啊……

一声一声击碎我的灵魂。

我倏尔响起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季末，我要你看着我，然后偿还这致死的罪孽。”

所以……世勋，你看到了吗，我要来偿还这罪孽了。

你怎么还不来，你快来看看啊…

你最痛恨的我，要为我对你欠下的罪——

划上最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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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合上的铁门被人用力撞开。

一半脱了螺丝钉的下半部分被撞脱离门槛。

我闻声望过去，男人略带喘息的面貌迎合上我的眼眸。

他惊慌失措起来，冲我大喊。

“季末！”

“你在干什么！”

“别过来。”

我没什么威慑力的语气这么久以来却是让他头一次听话。

他猛然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声音让我梦回三年前的温情。

“好，我不过去，你冷静一下，你别动好不好？”

他的身后窸窸窣窣传来别的脚步声，接着有不少的人来到天台。

他们眼里的怜悯、紧张、害怕、担心、愧疚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想看到的，不过是他吴世勋，能够痛苦后悔罢了。

哪怕不爱我，哪怕恨我，哪怕希望我死。

我也想让他知道，杀了我的人，永远有他一份。

这是报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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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我尽量平稳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想要挪动的脚步一顿，他朝我伸手。

“我在，我在季末！”

“你知道吗？”

我抬头望向远方的蓝天。

是那年他拥住我对我表白时淡淡的蓝。

“其实，我也曾像你恨我这般恨过你！”

“！！！”

“三年前你跟我表白，你跟我说你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

“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是在更早以前，在你喜欢我之前。”

“在你初中横行时，我便听说过你的名字，那时我便羡慕着你，有着桀骜不驯的自由。”

“你制造巧合，与我偶遇，其实不是，那些巧合都是我为了配合你而演出来的戏码。”

“你喜欢甜甜软软的女生，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可我出生就做不来这样的女生，我不喜欢甜食，我不喜欢穿碎花裙，我也不喜欢小巧精致的东西，可是你喜欢的女孩都是这样的，所以我改变。”

“我喜欢你，我为了喜欢的你而改变。”

“我自私、懦弱、胆小又贪婪。”

“我既害怕你的离开，又诚恐你的靠近。”

“我想说。”

“我从来没有跟那个男人上过床。”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因为在你强暴我的时候，我就被你送出去过了。”

“你无法辨别真伪，你只能听我说。”

“不过不重要了，真的假的，我都已经承受了你这么多的恨。”

“我差一点杀死了你，所以你报复我，你想要我偿还。”

“你可知道，你也正在一点一点杀死我。”

“在你纵容这里的每一个人对我暴力横行时；”

“在你利用我对你的爱与别的女人拥吻伤害我时；”

“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深夜里对我怒吼诅咒我时；”

“在你将我一个人丢到满是男人的包厢里时；”

“在你派人拔了我妈妈的呼吸器时；”

“在你现在对我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时；”

“你在凌迟我，你想要我回头。”

“你想走过来拉住我，想拉我回这个人间地狱。”

“你看看你多残忍，又不爱我，也不放过我。”

“吴世勋…”

“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用我最后所剩，还你一片安宁。”

“不要！！不要季末！你听我说，我不怪你了，我也不恨你了，你先别动，我过去你抓住我的手好不好！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不，我很冷静。”

我悲悯地看着他，像他曾看我那般。

“吴世勋，或者你求求我？”

“我求你！”

没有丝毫犹豫，他朝我伸手。

“我求你季末，你不要动，你拉我的手……好不好？”

“呵——”

我冷讽他。

“你这个样子，特别适合我报复你。”

我看着他。

“这个剧情，也特别适合我说——”

“不好。”

我冲他笑，不是苦涩无力的笑，不是温柔善良的笑，是癫狂疯魔的笑。

我撒开了手。在他震惊的目光下。

任凭身体重心往后仰，任凭他红着眼朝我冲过来，任凭他落下悔恨的泪水滴落至我的眉心。

我任凭自己最后的执着，任凭我爱他，又狠心报复他。

直到他撕心裂肺的叫喊落至耳畔，直到巨大的疼痛将我淹没，直到我将要死去——

我突然感受到了他久违的爱，一如当初得轰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