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吾之名号

　　加藤掩面倚靠在二号机的操作台上，奥特曼的实力已经远超出他的预想。这时，石田副队长通过通讯器下达了“暂时待机”的命令。　　

　　待机？！副队长也应该已经清楚意识到了吧，现在的我们完全就是多余的！　　

　　加藤苦笑着。　　

　　遭遇反击的剧痛，幻蛾王低声呻吟着。仿佛濒死猎物的最后挣扎，怪兽将脑袋从奥特曼的右手中挣脱出来，对着奥特曼的右臂一口咬下，然后迅速抽身后退。远离数十步距离后，幻蛾王停步开始大声喘气，被刺穿的腹部内藏流了出来。　　

　　“哈…呵呵…呵嘎嘎……”从怪兽嘴里发出从未有过的奇怪的声音，乍听一下令人毛骨悚然。脸上，也没有因痛楚而完全呈现出痛苦之色，反而是一种似痛非痛、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　　

　　笑？！怪兽在笑！？那古怪的声音确实是笑声，是一种充满了讥讽的笑声。加藤注意到奥特曼的右臂，被怪兽咬伤的地方变成了青紫色，并且向着其他部位快速的扩散中。毒！？没错，之前在通讯时铃川提到过，怪兽体内含有剧毒。　　

　　因为毒液的关系，奥特曼的右臂已经麻木了，而这种麻木之感，现在正从右臂向右半身蔓延开去。当剧毒侵袭全身后，奥特曼就将真正的倒下，不可能再站起来了。怪兽的讥笑声，也说明了事情正与其所预想的那样进行着。奥特曼盯着怪兽那因嘲笑而扭曲的丑陋不堪的脸，慢慢抬起右臂，伸出左手握住被咬伤的部位，将一股强大的劲力灌输而入。　　

　　下一刻，大量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溅落在周围的废墟之上。突然乍现于眼前的这一幕，幻蛾王的笑声戛然而止，下颚微微的颤抖起来，无法合拢的嘴张得老大，是震惊，还是恐惧，恐怕已经无法在怪兽那变得更加扭曲的脸上找出答案了。纵然是久经沙场，对血腥场面司空见惯的强袭队众队员，目睹这一情景后也略感不适。　　

　　奥特曼松开左手，鲜血随即停止喷射。原本青紫色的右臂，如今已经恢复如常，说明剧毒已经随着喷出的鲜血被奥特曼逼出体外了，即使仍残留少许，也无大碍。为了能让怪兽清楚地看到，奥特曼将右臂举高移至自己面前，握紧右拳，迸发出的力量使得紧握的拳头“滋滋”作响。这是在表达愤怒，还是在反讽？对于怪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已将它的身心摧毁。　　

　　此时此刻，幻蛾王才发现到，虽然在战斗初期凭借奇袭曾一度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打得奥特曼毫无招架之力。然而由始至终，奥特曼的气息都分毫未乱，甚至是胸前的彩色指示器也依然呈现为安定的赤红色。当头烈日的照射下，重伤的幻蛾王仿佛依稀看到黑色巨人的全身正散发出可怕的气息，慢慢地将自己包围、吞噬，死神已在身边徘徊，在耳边低声吟语。幻蛾王想要逃跑，但是身体却像是不由自己控制，僵直着无法动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怪兽害怕稍一移动，死神就会立刻将它撕成碎片。　　

　　应该逃跑的……当巨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应该直接逃跑的……根本不该自以为是的前去挑战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幻蛾王再次放出小型飞虫怪兽，只是这一次并不是攻击奥特曼，而是向着其他方向飞去了。　　

　　“怪兽想干什么？”石田胜一看着飞虫怪兽飞行的方向，突然反应了过来，“横山！赶快阻止那些小怪兽！”　　

　　然而为时已晚。飞虫怪兽从铃川所在的理发店上空飞过，此时已经基本恢复的铃川迅速跑出屋外，只见飞虫怪兽朝着远处的一撮人群扑了过去。那些是处于下风方向受麻痹气体影响而未能及时逃跑的群众，因身体尚未从麻痹状态恢复，被飞虫怪兽轻而易举地抓走了。　　

　　飞虫怪兽没有将被抓者杀死，而是悉数带回幻蛾王的身边。怪兽的这一行动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就连加藤都未曾想到怪兽会采用抓人质的方式。飞虫怪兽总共约三十多只，约带有二十名人质。带着人质的飞虫怪兽将人质全部置于幻蛾王胸前位置，正对着奥特曼，很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剩下的十几只则密切关注强袭队的行动，不让其有可乘之机。　　

　　被抓走的人质们，被吊在几十米的高空中，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虽然身体的麻痹尚未消除，但意识是清醒的。有的人哭泣惨叫着，抓住他们的飞虫怪兽此刻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即使全身无力却依然死死地抓紧怪兽的身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坠落。其余的一些人则完全已经被吓昏过去了。　　

　　这时，从总部传来了高桥队长新的指示：全员待机，以人质的安危为最优先考虑，在找到切实可行的援救方法前，妄不可擅自行动。石田副队长向二号机发起通讯，询问加藤是否有想到什么对策。　　

　　“如今怪兽身受重伤，想打倒奥特曼已经是不可能了。抓人质的目的，一定是为逃跑作准备。所以在怪兽顺利逃走前，相信人质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加藤很遗憾地说道，“我暂时也想不出有效的对策，很抱歉！”　　

　　“难道要放任怪兽逃跑吗？”横山插话道，显然是对加藤的答复很不满意。　　

　　“当然不是！如果放跑了怪兽，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受害，势必要在此地消灭它。”接下来的话，加藤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口，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副队长，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负责任，但是目前这种情况……我们只能依靠奥特曼的力量了。相信奥特曼也清楚怪兽的目的，要拯救人质又不能放跑怪兽，奥特曼一定会采取什么措施……”　　

　　“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据奥特曼的行动随机应变？”　　

　　“是的。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按照加藤的意见把一切赌在奥特曼的身上了。三人一边密切关注着怪兽的动向，一边留意着奥特曼的行动。也许是在思考对策吧，奥特曼暂时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大约半分钟时间，奥特曼动了……没有移动位置，仅仅只是将右臂竖直，置于右胸前方，左手则慢慢靠近右臂手肘位置，双臂形成一个L型的姿势。　　

　　加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色巨人：“这个姿势是……难道说他想……”　　

　　“阻止他！！”高桥队长对着通讯器大叫道。　　

　　昔日在地球出现过的奥特曼们，每当打倒怪兽的最后一招，虽然或多或少都略有不同，但那些招数的姿势绝对都能被一眼认出。为了阻止奥特曼攻击怪兽，强袭两机立即向奥特曼发动攻击。然而，镭射激光攻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了一样，在奥特曼面前爆炸。　　

　　两机从奥特曼上方飞过，准备绕至其背后再度攻击。奥特曼突然转身，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强袭两机包围，固定在空中动弹不得。驾驶舱内，自查系统不断地发出警告，机体正在遭受严重的破坏，随时有解体的可能。　　

　　敌方发生内讧了！幻蛾王突然意识到：逃跑的时机，就是此刻了。怪兽立即张开翅膀，全速往海上方向逃窜。小型飞虫怪兽的飞行速度跟不上本体，所以人质已经没用了。二十多名人质被怪兽悉数咬死，尸体如同废物般被随意丢弃。　　

　　当奥特曼注意到怪兽逃跑后，便不再理会两台强袭战机，束缚住两机的力量也随之消失。庆幸的是，机体至少还能飞行，不至于坠落。奥特曼摆开架势，准备从地面狙击逃走的怪兽。这时，一道激光从高空中射来，正中怪兽。幻蛾王惨叫一声，随即爆炸化为碎片，残骸落入海中。　　

　　“这是……”加藤马上与总部联络，“队长，刚才的攻击，是卫星加农炮吗？”　　

　　“是的。我们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个畜生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让它轻易逃走呢！”　　

　　小型飞虫怪兽的生命似乎是与本体相连的，当幻蛾王被消灭后，剩余的飞虫怪兽也相继死去。二十多名人质的尸体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废墟之上，这是由于从高空坠落所引起的。　　

　　虽然消灭了怪兽，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加藤有点神伤，将目光从死者身上移开。突然，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海中升起，是一个黑色发光球体，当初五龙帝魔被打倒后，也出现过同样的光球。奥特曼伸出右手，将黑色光球吸到手中。　　

　　这时，奥特曼的左手掌中出现另一个黑色光球，两个球体慢慢飞起，相互旋绕着逐渐融合为一，之后又慢慢飞回奥特曼手中。奥特曼对着手中这个融合后的黑色发光球体凝视了一会儿，便将它收了起来。　　

　　“喂！！你刚才在干什么！！”　　

　　怒吼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是横山正使用外放扩音设备对着奥特曼说话。　　

　　“刚才你想攻击怪兽吧！没看到怪兽面前的人质吗？难道为了打倒怪兽要连人质一起杀死吗？你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不去试着拯救他们？或许他们都可以活下来的！！你这种做法，算什么奥特曼？！”　　

　　横山宣泄着自己的愤怒，责备着眼前的这个巨人。加藤在这些话语中所感受到的更多的却是横山对自身无力的自责与痛恨。然而巨人却对这些话不为所动，不禁令加藤怀疑奥特曼是否听得懂地球的语言。　　

　　“哼…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低沉冰冷的笑声回荡在战场的每个角落，石田、加藤、横山和铃川，甚至是声音无法传到的强袭队总部，都能清楚地听到这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一样。所有人，第一次听到这个黑色巨人的声音。　　

　　“奥特曼？！哼！别开玩笑了？”　　

　　“吾名——加利亚斯！！不是你们地球人口中的『所谓的奥特曼』！”　　

　　“下次，如果再妨碍我的话，休怪我不客气！好—好—记—住，地球人！”　　

　　话毕，巨人的身影消失在战场之上。所有人顿时如同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心情异常沉重。刚才的一席话说明了什么，相信无需多加解释，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木下大作向高桥队长告辞，回去整备班预先做好机体维修的准备。久濑莉花则向高桥队长提出索要此次战斗及前次战斗的相关数据及影像资料，高桥弘行表示等数据整理完成后会送到研发小组。之后，久濑主任也告辞离开了。　　

　　由于这场战斗三台强袭战机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坏，高桥队长下令三机暂时原地待机，运输队会赶往现场将战机运回A.E.C.O.总部。铃川因尚属于假期之中，高桥队长特许她无需回总部复命。　　

　　队员之间互保平安后，铃川猛然想起跟男友城一郎约会的事，急忙打开手机与其联络。城一郎在怪兽出现前便已远离现场，现在距离铃川五条街的一家沙龙店旁边。两人约定在那里碰面。一路上，惊恐的行人们跑来跑去，乱作一团，治安警和自卫队努力地维持着秩序。看来混乱的场面并没有因怪兽的死而得到解除。铃川到达约定地点，却不见城一郎的踪影。　　

　　“明明告诫过你尽快离开那幢危险的大楼，为何还追着我而来，女人？”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把正在专心寻找城一郎的铃川吓得不轻。她回过头去，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的人，居然是在百货大楼里遇到的那个男子。　　

　　“先生！您没事儿？！”铃川上下打量着男子，没有找到任何明显的外伤，“我还以为您已经遇难了……太好了！看来没什么大碍，你也是被奥特曼救出来吗？”　　

　　“别扯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回答我的问题，女人！”男子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铃川双手叉腰，瞪着男子生气的说道：“先生您也知道那幢大楼当时有多危险啊！那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还到处乱跑？！当然，想去哪里是您的自由。但是我作为强袭队的队员，一定要确保每个人的人身安全。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了，即使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作为A.E.C.O.的成员，与普通民众发生冲突是绝不应该的，但是男子一直以来的态度已经令铃川忍无可忍了：“还有！先生您似乎不懂得应该如何去尊重他人！一直『女人女人』的叫我，您不觉很不礼貌吗？我的名字叫作铃川沙织，至少也应该称呼我『铃川小姐』或是『铃川队员』！另外，在大楼里推倒我的那一下真的很痛，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女孩子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像你这样没品的男人也是少见！”　　

　　“哼，有意思的女人。你的名字我记下了。”男子看了看铃川满是怒气的脸，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喂—！！别人把名字告诉你了，您是不是也应该报上自己的姓名？”　　

　　铃川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知道男子的名字，也许是因为自己把名字告诉了对方。不出所料，男子压根不理会铃川，径直朝前走着，逐渐远去。铃川气愤地嘟起嘴，背过身去。　　

　　“明—神—薰！！”　　

　　铃川惊讶地转回身去，男子正看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铃川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这时，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一郎！？”男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铃川一下扑进城一郎的怀里，“一郎，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铃川略带哭腔，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男友怀里撒娇。城一郎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怀中的铃川。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铃川深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城一郎拉起她的手准备离开，却发现铃川正回头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什么东西呢？”　　

　　“啊，不，没什么……我们走吧。”这次，反而是铃川拉住城一郎的手，快步离开了。　　

　　那位叫作明神薰的男子，此刻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