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照明灯(中)

那依旧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赵明登还是读了会书便爬上自己“吱吱呀呀”的木床，不多久，阵阵鼾声便响了起来。

超然守在一旁，静静等待着梦架的构建完成，而我则百无聊赖的蹲在角落里翻看着旧书，狭小的空间里杂着翻动纸张的哗啦声和鼾声，时间一分一秒的磨过去。

赵先生的梦框架确实是很大，超然每次造梦都要为他花费比别人多不少的时间，我织梦时也要耗费更多的精力，毕竟，他的梦不好好处理，真的很容易出现漏洞，引起他自己的怀疑。现在想想那些总是梦白天发生的事的人真是体恤我们，他们也简单，梦里翻来覆去的也就那几样：升职加薪、暴富暴瘦、追得男神女神……

这样一比，赵明登真是特别扭又特矛盾。

我瞎想的时候突然感到超然的梦波震了一下，惊疑的转头去看，却见超然一脸懵的盯着赵明登刚提供的梦架，于是我凑了过去。

“很难搞？”我好奇的问，让造梦者发生能力波动的梦，绝不会是省事的梦。

“……我可能得进去造梦了。”超然没有过多解释，脸色有点严肃。“你要一起吗？”他转头瞟了我一眼。我有点尴尬，您能不老是这么嫌弃的看我吗？“当然，我……”“我带你进去，记住不要吵到他。”于是我的话又夭折了，不过没关系，我大概也习惯了。

很大的框架——这是我进来后最直观的感受。和超然搭档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接这么大的活。

周遭渐渐弥漫起一股苦涩落寞的气味，就像仇晓禅熬的极苦草药的味道，这是梦纪没有的气味，我很不喜欢这个味道，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况且这和赵明登以往梦境风格、气味完全不同，太不脱离实际了。

超然手边的梦球已经半个人高了，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往常赵明登的梦球大多是亮色的：憧憬的明橙色、自信的耀眼红、安宁淡然的浅绿色……

他今天有问题。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超然已经接收完梦境了，开始构筑造梦。“你看起来很吃力。”我小心地说，超然又飘过来一记眼刀，我闭了嘴。我不和他计较，毕竟他可能是工作太复杂有点烦躁，可以理解。

于是我又非常安静地杵在一旁。

超然身影晃了晃，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身旁似乎有一股强力卷过来，我不受控制的向前冲了两步，讪讪的瞄一瞄超然，谁知他这次压根没理我。

赵明登这次的梦有很强的执念，超然造梦稍稍违背一丝便会引起极大的梦主精神波动，我小心地靠近梦球，发现颜色又深了些，仔细窥去，里面是浓郁的绝望与愤懑。

父母的佝偻身影、妻女的离去丢弃、自己的落魄穷困、工头的压榨辱骂、工友的嘲笑漠视……

他梦里没有以往舒适的办公室，没有明亮的写字台，没有温馨舒适的家庭、漂亮可爱的妻女，更没有笑容。

大片大片的忧郁落寞拉扯牵连着，似要将梦境撕碎扯破，窒息感铺天盖地。

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种挣扎无力感在压抑过后以更加深刻紧迫的姿态袭来，我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我撑着看完了梦球的一个个部分。超然终于造完了梦，冷汗一滴滴流进衣领里，梦灵体却是有些透明了。梦主压迫感太强，造梦者精神重压只能千百倍受了过来。

我很担心超然，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超然摇了摇头示意我不必管他，于是我只能暗自决定尽快完成好我的织梦工作，然后尽快去照顾超然。

然而事情确实很困难，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超然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