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

　　两人带着巧儿出东华门，少时便到了樊楼。

　　乃见五座高楼鼎立，其间有飞桥连接，构成了一个庞大建筑群。虽说这五座楼都只有三层，但其下有两层砖石台基，所以比普通的三层建筑要高得多。

　　当道的北楼正在清场，许出不许入，未知何故。

　　转到东楼，有酒保和茶博士接引。宽敞的大厅里，客人三五成群，觥筹交错，端的热闹。“上阁儿！”高衙内带着韵律唱道。乃被引入二楼一清雅包间，门头上书：桐君。

　　三人坐定，让轮番上来叫卖的贩子铺下菜肴、果品和酒。呼笑还专门点了一盆火锅，“宋朝的特产哦！巧儿，快尝尝，绝对够味！”

　　巧儿却只看着窗外。

　　完全理解！大凡角色扮演类游戏，剧情指引会告诉你怎么做、怎么说（因为历史上的这个人就是这么做、这么说的），玩家只要照着做、照着说（当然了，系统允许你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但不能跑题太远）就能获得经验值，否则就算出戏。出戏者不仅自己得不到经验值，还会害别人也得不到，故称害群之马。

　　对于害群之马，呼笑一向是深恶痛绝的，没想到今天自己也当了一回，居然还不亦乐乎。

　　他勤快地挪了挪座椅，也凑到窗口，凭栏鸟瞰，繁灯烟花，参差十万人家尽入眼底。如此美景怎可独享，随着一声“哇哦！”便开始对着窗外指指点点，并轻声叙问“你打哪儿来呀”、“学的什么专业呢”云云。

　　对他的这一连番举动，巧儿的表情先是惊讶，既而头疼，然后干脆无视。“还是吃火锅吧！”最终忍无可忍了，才不得不直接表示嫌弃。

　　高衙内则急得跟猴儿似的，五次对呼笑挤眉弄眼，三番示意他该回正题了，奈何全被无视，不觉面色铁青，在一旁生起闷气来。

　　啪！巧儿忽然拍案而起，把俩孩子吓了一跳，她笑问：“今儿可有新曲？”原来从门外进来了三个罗衫女子，各抱琵琶、笙箫。一女拜道：“有。”巧儿急催：“快唱快唱！”说的居然是法语。

　　呼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畅快。高衙内则皱着眉头对巧儿说：“你怎么也出戏？”不料竟遭来横眼。

　　“请诸君饮了一盏。”那女子颔首行礼，却不开嗓。“行有行规，一曲一盏。”高衙内没好气地说。

　　三人饮过，便听器乐声起。一女边舞边唱：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请等一下！”

　　谁知唱到一半，被巧儿打断。只见她跑到三女中间，竟然询问起这句怎么唱的、那句怎么唱的来，末了更干脆要求合唱。呼笑和高衙内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笑道：“又出戏了！”另一个恶道：“一路货色！”

　　四女又唱了两段。巧儿由生到熟，越唱越好听，还别有一番韵味。高衙内憋不住了，冲巧儿直喊：“这不对呀，你不要经验值了吗？”但巧儿压根不睬他，越唱嗓门越大。

　　呼笑又饮了两盏，摇头晃脑地对高衙内说：“巧儿，不，她，可能是某所音乐学院的学生，到这儿找创作灵感来了呢！”高衙内一发不快，“你可别忘了自己的任务！”

　　“任务有那么重要吗？”呼笑的心情却是极好的，“瞧她多专注，别再打扰她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多美的小曲儿，而且是用汉语唱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得欣赏才对。”

　　“她是我的！我先看上的！”高衙内实在是憋不住了，突然大吼一声。

　　“啧啧......”呼笑心里乐开了花。小屁孩，在我面前摆谱，门都没有！

　　哪知高衙内刷的就站了起来，目中凶光毕露，“你知道我是谁吗？”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呼笑呲牙一笑，“你是谁？就算你是超人，可你才多大，就算呆会儿我完成了任务，你......在哪里上学？”

　　高衙内竟冷冷地说：“呆会儿教你后悔莫及！”

　　呼笑对这小屁孩印象还算不错，便好意开解道：“我猜，你是沉迷于游戏，不可自拔了！这一点回头再说，现在，你马上向我道歉，我保证按照指引完成任务，你可愿意？”

　　就在这时，嘣的一声门开了，从门外撞进来五个顶悬精灵的玩家。高衙内撒腿跑过去，指着呼笑嘿嘿笑道：“你完喽！”

　　四女惊散。巧儿躲到了呼笑身后。

　　那五个玩家皆是五十开外，富贵装扮，身后还跟着一班参随。其中一个问：“哥儿，又招了甚事，叫我出戏？”

　　高衙内泣告：“前日孩儿遇着那位小娘子，心里暗暗地喜欢，便求他——穷书生唐小乙去劝说那小娘子嫁与我作妾。唐小乙收了我的酬钱，如今却耍赖。我打他不过，才给爹爹报信，求爹爹为孩儿做主！”

　　“穷书生？他可曾伤你？”

　　“我心里甚伤！”

　　“快说，你要怎地？”

　　“依剧情，她本该做我的第六房小妾！”

　　那玩家当即喝道：“拿下！”身后参随拥出，便要来拿呼笑。却被另一玩家拦着：“慢来慢来！太尉，你且仔细了，那书生也是玩家！”

　　又一玩家斥道：“李浪子，你阻他则甚！三国使官即至，此间鸟事直宜速了！”其余玩家纷纷附和：甚是，莫误了三倍经验值......

　　他们在那里争吵，这边呼笑也没闲着。“这游戏玩了许久，难得见着几个玩家，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五个！”他挺高兴的。

　　巧儿问：“你为何偏偏选了唐小乙？”

　　“也就随手一点，没想到竟做了你的情郎！”

　　“你还来吗？”

　　“来和你幽会吗？”

　　“和你？”

　　“为什么不，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呼笑没等到答案，却等来了一声喝斥：“唐小乙，你收了酬钱却又反悔，是甚道理？太尉府岂是好撩拨的！如今你将那小娘子交与衙内，此事便作罢，如何？”

　　呼笑颇不耐烦，“你是谁？他们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