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份揭穿

　　据说，清霜宫现在那位跟瑶华宫这位十分地不对付。

　　选徒结束时，郑肃寂与柳肃言并排出去，也是一起走的。

　　上官肃心一跳起来站直了身子拉拉衣裳，不屑道：“装什么装，有什么好装的！”

　　身后一人呵呵和他道：“就是就是！”

　　林意欢和阳子奇跟在柳肃言和司徒璟瑶身后，衬着柳肃言那不急不缓四平八稳的步子，一走停一步，一走停一步。

　　所幸瑶华宫的主殿浮羽殿柳肃言自接任以来就从没来过，这会儿应该又回去补觉了，因为司徒璟瑶说：“两位师弟日后住在兰字号房间。师尊累了，我先带两位师弟回房休息，明日我再领两位师弟拜见师尊！”

　　哈哈哈哈哈哈，果真身体不好得很！

　　那你逞什么强，逛什么花楼！还敢点老子的名儿！

　　等等，这个柳不言该不会是记仇的，要把她留在瑶华宫里好好折磨，慢慢折磨，然后……呸，禽兽，果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林意欢脊背上爬起来一层细细密密凉凉的冷汗，她想起了那个让她难忘的昨晚……

　　话说，昨夜柳肃言把她的宝贝佩剑折断之后，她干什么了？干什么了来着？

　　好像是愣住了，然后，然后，呃……然后就眼睛盯着地上断了的两寸剑身，眼睛不断睁得又大又圆（估计是不好看的），伴着深深地一口吸气，突然爆发出石破惊天“啊”的一声犹如杀猪一般的长啸。

　　她还没有叫完，柳肃言突然站起身，眼睛空洞洞地看他，一步一步朝他这边以极慢的速度走过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柳不言起了怒气，要过来收拾她吧？于是她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两条腿还不争气地往后退了几步。

　　谁知柳肃言却是擦她身侧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然后，下楼了。

　　她一个激灵扑到边上握住木栏，歪头朝柳肃言喊道：“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喂！”

　　柳肃言仿佛没听见一样，还是不急不缓地往门外走。

　　甘心？她的字典里有甘心这种词儿吗？于是她噔噔噔几步跑到楼下，站定伸手喊了句：“你赔钱给我！”

　　柳肃言不走了，背对她静静地站着。

　　此刻，楼上楼下无数双眼睛都朝这边聚拢过来，有几个还“啧啧”地看好玩。

　　林意欢当然以为是刚才自己在楼上喊，这个柳肃言没听清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要他赔钱给自己，就又朝柳肃言迈了一步，伸着手说：“你把我东西弄坏了，赔钱给我。”

　　柳肃言慢慢慢地抬手起来，全场上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是时，安静极了。

　　电光火石惊魂未定之间，一只冰冰凉凉还颇有些分量的东西落到了林意欢要债的那只手上。

　　低头一看，是只碧色的玉簪子--说明一下，上好的和田玉。

　　眼前忽而丝丝缕缕，她抬头看时，当真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比那会儿的还大--柳肃言的头发都散了开来，及腰的黑丝泄下来连同原本的盖住大半背身，紫纱的衣服若隐若现。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嘴，生猛地吞了一口吐沫带着脖子显然而又显然地一伸一缩，又因为方才吸的那口凉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今日再想想，柳肃言这个人果然很记仇，不仅连从不露面的选徒都去了，还专门劫了她。

　　兰字号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呼：

　　“一想到昨夜，他披头散发从花满楼里走了出去，我就可以想象得到，我以后待在这里死得能有多惨！啊～……”

　　阳子奇宽慰她道：“不，不至于吧，柳宫主位列三宫，修行多年，应该……不会同你计较这些的吧。”

　　“不会？”她小眼朝阳子奇一斜，哭声连天，“他今天就不会点我了！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看她真的快要哭出来了，阳子奇又道：“今日那位师兄也说了，师尊已经歇下了。明日、明日我陪你一块去，你向柳宫主赔个不是，把玉簪也一并还了，兴许不会出什么事的！”

　　阳子奇说的信誓旦旦，林意欢一双泪眼眼泪欲掉不掉地转过去看着他。

　　他腆腆一笑忽而又道：“那只玉簪？”

　　林意欢在身上摸了摸，摸出来拿给阳子奇看：“在这儿！”

　　阳子奇道：“还好你没把它当了！”

　　但愿明天把这劳什子玉簪给柳肃言恭恭敬敬地还了，柳肃言就能看在她如此“诚恳”的态度上，放她一马，不多，一马就成。

　　可是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第二天一早，兰字号房里又传出来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一声长～嚎：

　　“啊～，我不去呀～不能去呀～”

　　阳子奇拽住林意欢的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然撼动不了她半步。

　　他只能一边龇牙咧嘴地使劲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劝，道：“林兄，长痛不如短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了媳妇儿抓不回羊呀！”

　　那个“呀”字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等会儿，阳兄你这都什么词儿，什么长痛短痛？哪来的？谁是孩子？骂谁是狼呢！？还有那媳妇儿，跟那羊？

　　这都哪跟哪儿呀？

　　阳子奇那一肚的墨都快吐尽了，可林兄呢？扒着她床脚就是不撒手呀，好像那比她亲爹娘还亲，边往紧了抱边鼻涕眼泪哗啦地喊着：“我不去呀，阳兄，不能去呀，他不杀了我才怪！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阳子奇拿她没办法，只好退一步讲，声音软下来，低头讪讪道：“是你昨日说要去的，今日怎又不作数了？还这样，同门看见了，不、不好吧。”

　　林意欢全身一激灵，睁眼，两个眼睛咕噜噜转着，四周的声音也渐渐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正对面窗户那儿，还有两个同门捂着嘴嘻嘻嘻笑着，甚至还有人说他伤风败俗没有教养之类。

　　我……他低下他高贵的头，仔细地审视一番--他现在是抱着床脚扑坐在地上，以她老子自称数年的角度来看，此作为甚娘，啊，甚娘。

　　她呆了很久，傻兮兮地笑着左拧右扭地站起来前后打了打本来就没有的灰尘，解释道：“我和，”猛一转头，两手食指都指着阳子奇，“他，嘿嘿，我们是闹着玩的，闹着玩的。诸位师兄，哼哼，呵呵，请回吧，回吧，呵呵，回吧。”

　　眼见围房看热闹的诸位甩袖走了，阳子奇趁火打劫一把拽上林意欢的小臂，管她倒在地上是用狮吼功或是鹰骨爪，拽着就往出走。

　　此间尚早，司徒璟瑶或许还没起（你在做梦吧）。

　　阳子奇一路问了几个弟子才打听到柳肃言所居在芝兰殿以及芝兰殿的方位。

　　拽着林意欢到了芝兰殿外，他们齐齐石化了。

　　芝兰殿那扇支起来的大窗斜对着他们，口里衔着两个如玉的人--一个冰冷如玉，一个温润如玉。

　　柳肃言和司徒璟瑶。

　　柳肃言正正坐在窗后，眼睛空空地直视前方，而司徒璟瑶正拿着一把跟柳肃言扔给林意欢的那只玉簪一般无二的玉梳，一下一下地轻轻给柳肃言梳头发。

　　啧啧啧啧啧，看司徒师兄那眼神，要多专注（qing ）有多专注（qing ），要多细（rou）心（qing）有多细（rou）心（qing ）。

　　仿佛～一对恩爱有加携手多年的夫妻，媳妇儿正在给狼……啊不，给丈夫悉心地梳着头发。

　　（妻：哎呀相公，白头发！

　　夫：滚！）

　　石化中的两人双双神经反射，将口水咽了下去（压压惊）。

　　怪不得司徒璟瑶都快日上两竿了还不来领他俩去拜柳肃言，阳子奇还以为这位师兄一贯起得晚，本来还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林意欢过来先把柳肃言身上的炸毛给顺下去。这下好了，师徒两个一大早凑一块去了。

　　真TMD悲剧呀！

　　柳肃言起身，窗口的两人就进里面去了。

　　阳子奇还大张着嘴，内心是千回百转，林意欢赶紧心生歹念拔腿就要跑。

　　老子又不傻，才不会乖乖让你牵进去，任打任骂让踢让踹还要跪地咩咩叫师尊讨饶呢！

　　可不幸的是，她又被阳子奇给拽住了。而更加不幸地是，殿内传出来冷冰冰的一声：“进！”

　　司徒璟瑶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如昨日的得体笑容，眼底灰沉沉一瞬又温温如常。

　　他道：“师尊唤两位师弟进殿内谈话。”

　　林意欢跟阳子奇“噢”了一声，跟着司徒璟瑶进去了。

　　芝兰殿内

　　一只精致小巧的香炉正细细喷洒着玉兰的香气，屋里略有仙气盈绕的味道。

　　柳肃言正正板板坐在玉榻边上，两手虚虚扶膝，一手握着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

　　林意欢躲躲闪闪走在阳子奇身后，进来后，阳子奇都站定了她还低头往前走，生生撞在了阳子奇背脊梁子上。

　　撞得生疼。

　　“师尊！”

　　阳子奇恭恭敬敬躬身作礼，谦恭至极地叫了一声师尊，林意欢却是躲在阳子奇身后，不情不愿地咬牙像蚊子一样说了“师尊”两个字。

　　柳肃言眼睛抬起来放在他们俩身上，林意欢悄悄地把头从阳子奇身后伸出去一看，那双眼睛依旧是空洞洞的。他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静，静，太静，简直静得让人（林意欢）心里发毛。

　　司徒璟瑶侍立在柳肃言身侧，毫无征兆地转头去看柳肃言，又端正过来。

　　半晌，他道：“林师弟，你出来，师尊有话要说！”

　　嗯？他有话说？大哥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林意欢“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却低着头不敢去看着柳肃言。

　　接下来……在场三人无一例外，都TM炸了。

　　柳肃言定定地看着林意欢，与脸面白成一色的嘴唇分开来，沉沉道：“既已拆穿，不必遮掩。”

　　柳肃言这个人，能不张嘴就不张嘴，一天最多就是十个字。对，你没看错，就是十，个，字。

　　他一天能说的字，这一句差不多了。

　　柳肃言扶膝的手稍举起一挥，炸眼睛轰脑仁的又来了。

　　林意欢头顶的发髻散开来缕缕飞下，终于抬起头，错愕万分地睁圆了眼睛看着柳肃言。

　　柳不言，我艹你祖宗！

　　阳子奇在他一旁，惊得结结巴巴：“林……林兄，是、是个，女女人，这……这、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司徒璟瑶半温不火道：“门中弟子修行尚浅，未有辨人之能。”

　　呵，言下之意，柳肃言应该早就发现她这个（应该是）连纯生老爷们的阳子奇都骗过去的“爷们”是女子喽！

　　林意欢眼睛转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度去看司徒璟瑶，低头揪着衣角挽着花花儿，“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