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师尊，弟子想要归家一趟，特来向师尊辞行。”云琛一身紫衣站在阶下，眉眼间的疲惫和愁色不减，却依旧站姿如松，意气风发。

“看来鲲族已经挺不住，缘由不破，即使你回去又能如何？”

闻言，云琛身躯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紧闭，手握成拳，满脸痛苦，“师尊，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为什么偏偏是纤雪，她是我的师妹，我真的下不去手。”

父王和母后已经催促了他多次了，从前他还能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可是直到父王送来一颗留影珠，他无法再无视下去。

鲲族居住地本就依靠自身神脉养护，才造的那如同仙境的家园。如今鲲族神脉断绝，他的族人饱经折磨。除了少数自身灵力高深的人还勉强可以支撑，大多数族人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极速衰老，气息奄奄，这是神脉断绝带来的反噬。

“师尊，您当初收纤雪为徒，是不是早就算到了她是应劫之人？”时至今日，云琛吐出了早就盘踞在心头多时的疑问。

如果真是如此，纤雪一开始就被算进了一个局里，她知道了该多难过。

“是。”元始天尊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云琛无力的低下头，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同样震惊到的还有门外的纤雪，听到师尊的回答，纤雪感到遍体生寒，她面色苍白，抓着门框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心口一阵钝痛。

都是谎言，原来都想要自己的命，为什么每次都在她告诉自己要学会满足的时候，一次次告诉自己现在已经很好的时候，都要给她狠狠一个巴掌让她认清现实。

过去的这些年，到底什么是真，原来都是把她当做一个牺牲的棋子，她还真是荣幸啊，这条命竟然还有这么多作用，呵，她自己还真是个宝贝呢。

“师尊，我发过誓，此生我的剑绝不指向纤雪。鲲族的神脉，如果别无他法，我宁愿自己去献祭，为鲲族换取几分生机。”沉默良久，云琛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玉虚宫。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纤雪才恍然回神，想起自己正在殿外，她运转不了灵力，无法施法掩盖自己，眼看着来不及躲避撞个正着，一道白色结界笼罩住她，掩住了她的身形和气息。

大门被推开，云琛走出来，从她身边经过，径直离开。纤雪在云琛靠近那一刻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待他走后才放下心来。下一刻，从玉虚宫内传来师尊的声音，又让她如坠冰窖。

“进来吧。”话音刚落，纤雪周身的结界不见了。

纤雪自嘲一笑，走进了大殿。

“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纤雪低低的笑出声，还有什么好问的，左不过都是她这条命罢了。“师尊，可以借溯洄镜一用吗，我想看看，我这条命究竟被多少人惦记着。”

元始天尊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一挥，一块镶着玉的黄铜镜静静地漂浮在她面前。纤雪伸出手，溯洄镜便慢慢落到她手中。

握住溯洄镜的柄，纤雪看着镜中的自己，意识恍惚间便进入了镜中世界。

溯洄镜可观一人此生际遇，与冥界轮回石颇为相似，只不过轮回石用处更广，还可查看一个人的几世轮回。

还是玉虚宫，纤雪笃定自己在溯洄镜中是因为没有人看的到她。

“求天尊救救我鲲族。”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婴孩跪在地上神色悲戚。

“鲲族神脉断绝，此子有成神之像，但是命中还需一劫，渡的过便成神。只是这一劫还需一应劫之人。”元始天尊闭眼掐指一算，末了睁开眼长叹一声，“真是冤孽啊。罢了，本尊欠你鲲族一个认人情，如今便还了吧。”

画面一转，纤雪发现自己出现在九霄云殿，她的娘亲和爹爹正在举行大婚。

“娘亲，娘亲。”纤雪看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娘亲，激动的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径直的穿了过去，她这才想起来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她亲眼目睹了娘亲和爹爹的大婚和天帝为了制衡权利而算计的她的出生。师尊算到她的降世，特意来收她为徒，爹爹将她送到上清境，从此她再也没见到娘亲。

还有，爹爹为了锦觅去求了斗姆元君，将替身傀儡术下在鲜花饼中亲自送给她。

这桩桩件件清晰的摆在她眼前，她亲眼目睹了她悲剧的一切。悲凉，无尽的悲凉。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在一个局里，始终都是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她的命运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结局，从来都只是别人的挡箭牌和工具。

她这一生，多么可笑啊。

不知何时，她已经出了溯洄镜，站在这里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为什么，偏偏是我？只是因为我是六叶冰晶吗？”纤雪抬起头质问着元始天尊，精致的脸蛋早已布满泪痕。

“六叶冰晶体质特殊，所以就活该被利用，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师尊，你教过我们万物皆有灵，都是假的吗？”纤雪语气平平，没有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说出这些话。因为答案不就在眼前吗，还需要问什么呢？

“如果师兄没有杀我，他会怎么样？”纤雪话题一转。

“云琛一定是想回鲲族，用他的灵血为鲲族撑一段时间吧，直到他流干最后一滴血。”

纤雪没再说话，默默的站起身来，然后突然重重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磕了三个响头，看向元始天尊。

“师尊，也许是我叫的最后一次师尊了。这些年你对我不薄，不论初心怎样，这些好在我孤立无援时，都曾经是我坚持下去的力量，这个师尊我认。师兄更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他去死。我这条命，就当是答谢你们的恩情了，过后，再也不欠谁了。”纤雪双目含泪，脸上挂着自嘲的笑。

“师尊，让师兄在此多等五天，让我报完仇。五天之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纤雪说话，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元始天尊长叹一声，造孽啊，他的恩情却要一个孩子来还，纤雪这个孩子本不该被牵连进来的，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