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会议室。一场紧急院务会在卫计委赵重光副主任和嘉林医科大学校长梁思进的共同主持下召开。

扬帆坐在主位左下首位置，钟西北、产科陈景平教授、产科主任房方和重症科主任坐在主位右下首位置。

赵重光目光严肃的扫过会议室众人，语气郑重的说道：“作为医生，我们没有权力对病人进行道德审判，对他们区别对待。现在网络上疯传，说我们仁和医院的医生为了做高难度手术，强迫病人签字手术，致使产妇情绪抑郁，绝望自杀！这件事，你们作何解释？！”

扬帆微微抬眸，语气沉沉而坚定，“事情真相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们的医生全心为病人考虑，不仅考虑到病人经济条件，也考虑到产妇产后低潮的情绪。产科自杀亦是我们的医生全力抢救回来的。”语气里尽是对明婧瑶的极力维护。

赵重光却很是不满这样的回答，略带怒气的质问：“那网上疯传仁和医院的大夫，羞辱病人，与病人发生激烈争执，甚至于堵在病房门口，逼迫产妇签署手术同意书！这你们又怎么说？！”

扬帆垂头沉吟不语，显然没有要出声解释的意思。

钟西北瞧见他这副情态，伸手扶着桌子站起身，“赵副主任，我是急诊科领导，这件事我来说明一下。羞辱病人的说法并非事实，这件事发生在急诊留观室。当时，柳灵男人的原配妻子提着鸡蛋去砸她，我们的大夫为了保护她，被砸了一身。事后，我们急诊大夫根据病人主诉、就诊记录，怀疑病人患有异物性肉芽肿，前去问诊。柳灵矢口否认植入刮胶假乳房，我们大夫一时间无法确诊，这就被说成侮辱病人。”却避开堵病房门口的话题。

赵重光依旧怒气难消，语气沉沉地说道：“那我院医生与柳灵家属在产科发生冲突，又是怎么一回事？”略带气愤的拍了拍桌子，拿起桌上的照片朝着众人举了举。

扬帆微微抬眸，只见照片上陆晨曦和明婧瑶神色冷冽的和祁大伟发生争执。眸光不由得一沉，心里也有些愤恨。

钟西北眉头紧皱，出声解释：“这件事纯属巧合，柳灵和她前夫的女儿，都在我们医院就诊，认出了柳灵，哭闹着不肯检查。陆晨曦带着孩子奶奶去证实，柳灵不肯认孩子，哭诉说我院大夫羞辱她。柳灵家属恶语相向，甚至于还对柳灵的会诊大夫动手。这件事，孩子奶奶全程在场，她可以证明。”

赵重光低头沉思了几秒，神情不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在医院官网上回应？现在经过媒体大力炒作，搞得我们很被动。”

扬帆摘下眼镜，语气低沉：“这件事涉及病人隐私，即使公布，也要隐去很多重要信息，不能说的太清楚。众人只看到我院大夫处理不当的一面，却没有关注过我们大夫如何尽心尽力医治病人，抢救病人的。”

众人不禁心生感触，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重光一时间也哑口无言，与身侧的梁思进对视一眼。

“即使事情发生巧合，但明婧瑶大夫也有失职之处，致使陆晨曦大夫堵在病房门口，造成产妇巨大精神压力！陆晨曦大夫亦是一意孤行，一味施压，完全不考虑产妇心理承受能力！”

扬帆出声辩护，“明婧瑶作为柳灵的会诊大夫，并未违反任何制度和规定，调取病人既往病历，确诊病情都符合程序。她更是细心关注柳灵产后低潮情绪，及时赶到产科，挽救了柳灵的生命，避免了不可挽回的悲剧。”字里行间全是对明婧瑶的坚决维护，毫不掩饰，却丝毫不提及陆晨曦半分。

梁思进想出声反驳，一旁的赵重光却暗暗制止了，他心里顾忌着明婧瑶身后复杂的关系网，还有她那顶尖的手术能力。

钟西北眸光复杂的望了眼神色镇定的扬帆，沉声道：“不足两公斤的新生儿，患有先天性食道闭锁，发生食管气管瘘。这样危机的情况，如何容的人多加拖延？！二十四小时之内手术，才能有效避免吸入性肺炎，手术治愈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听了这话，赵重光不乐意的出声反驳：“四十八小时之内手术，都是可以接受的！有专业的NICU护理，怎么就不能多等等？！”语气突然变得激动，声音也不由得高了两分,“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对她进行停职调查？还让她继续监管孩子的后续治疗？！”

陈景平神色平静的回答：“因为她是孩子的手术大夫，对孩子的病情最了解。”

“了解病情就能成为不信任孩子母亲的理由？”梁思进出声发难。

陈景平不置可否的坐直身子，坦然道：“柳灵曾经抛弃过她的女儿，又表示过要放弃治疗新生儿，我们怎么相信她不会再一次选择抛弃孩子？现在出事了，都说她是受害者。如果她不出事，而这个孩子又因为她不同意治疗而死亡，是不是又要责问我们，为什么不救孩子？”

不冷不淡的一席话让众人不禁陷入沉思，坐在主位上的两位领导更是不知作何回答。

梁思进清了清嗓子，低声沉吟：“不管如何，作为大夫，致使病人院内自杀，主治大夫和相关人员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句话就是笃定了明婧瑶和陆晨曦要为这件事承担责任。

听着这番定论，钟西北不由得有些坐立不安，眉眼间尽是焦灼。

扬帆嘴唇蠕动，刚想出声辩驳，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进来。”赵重光脸色有些不虞，显然不满有人敲门打断会议。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些。”傅博文轻轻推开门，略带歉意的上前朝着梁思进和赵重光微微颔首。

“傅院长。”瞧见傅博文出现，众人纷纷站起身问好。钟西北一行人更是暗自松了口气，事情有了回旋余地。

坐在主位上的梁思进和赵重光也缓缓站起身。

“我还请来了一位。”傅博文微微侧过身子，只见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提着棕色的公文包自门口走进来。

一瞧见来人，众人不禁讶异的愣住了。扬帆更是忙不低起身迎上前，神色恭敬地唤了一声：“修老。”

来人赫然就是仁和前任院长、肺移植专家、心胸科学术专家——修敏齐。

这位来头可不小，是医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两位领导不敢有一丝怠慢，上前一番寒暄。

“修老坐这吧！”梁思进起身将主位让出来，修敏齐却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就旁听一下，就坐这里就行了。”说完，径自落座在傅博文身侧的座位上，把包放在身后。

赵重光和梁思进暗自交换了个眼神，转眸望向修敏齐。

修敏齐神色平静的坐在那一语不发。

傅博文微微抬眸朝着扬帆说道：“就请扬副院长向修老汇报一下大致情况吧！”

扬帆微微坐直身子，神色恭敬地说道：“那我简要说一下吧？”

修敏齐微笑着点点头。

扬帆把事情经过陈述一遍，言语间透露出他的看法，表示明婧瑶在这件事上无任何违反制度和规定的不当行为，有意无意的为她辩护。

汇报完，赵重光略带恭敬的望向修敏齐，“这件事，修老都清楚了吧！”

修敏齐沉默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

赵重光面色郑重的说着，“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也要严格遵守制度规定。明婧瑶作为柳灵的会诊大夫，关注柳灵病情变化合情合理。”话锋突然一转，“但陆晨曦作为急诊大夫，又怎么以食管手术大夫的身份为患儿进行手术？她与家属沟通时，又怎会有决定权？”

闻言，扬帆缓缓站起身，神色淡然的出声解释：“这一点陆晨曦并没有违反规定。她是应庄恕教授邀请，负责患儿食管手术和后续治疗的。”

傅博文和钟西北不约而同的抬眸望向他，眸光中带着几分困惑，显然弄不清扬帆的想法。

扬帆眸光淡淡瞥了眼两位领导，接着说道：“前不久，陆晨曦大夫调入急诊，我在工作上特别倚重庄恕教授。却忘了庄大夫作为外聘专家，对中国国情和制度不甚了解。”

赵重光略带不耐的出声提醒，“说重点。”

“美国的保险制度，对新生儿畸形的相关治疗、护理是全免费的，庄大夫不知道对一位单身母亲来说，新生儿两次大手术意味着什么。是他没考虑周全，让陆晨曦全力说服柳灵同意手术。”扬帆神色平静的娓娓道来。

傅博文却提出了质疑，两人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会议室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凝固，一时间都没人出声。

“仁和医院能负担起自己的责任，也应该极力维护医生救治病人的权力。”傅博文始终坚持己见，神色带着几分坚决，“作为院长、作为老师，我都该反思。我稍后会亲自给媒体、大众作出解释。”

扬帆眸光深深地望着他，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想法，不禁回想起庄恕的那通电话，心下一沉。

“傅院长,这是不是太仓促了？”赵重光有些犹豫，略带担忧的出声询问。

傅博文却坚持，修敏齐也表示支持。

赵重光和梁思进略带不安的对视了一眼，却不敢出声置喙修敏齐。

“这件事归根究底，明婧瑶和陆晨曦都有失职之处，总该做些处理的。”赵重光面色不虞的出声。

扬帆心微微一滞，不动声色的为两人辩护，“我认为应该以批评教育为主，惩罚为辅。明婧瑶主任，停职一个月，扣罚半年奖金，陆晨曦停职一个月，扣罚半年奖金，记过一次。”眸光似是无状的瞧了眼傅博文，望向主位上的两位领导，“领导们觉得如何？”

赵重光微蹙着眉头，有些不赞同，这样的处置太轻了。

梁思进暗暗碰了碰他的手臂，朝着他隐晦的摇了摇头。

“我们没什么意见。”梁思进一早就听到了风声，中心医院和第一医院听闻了这件事，都在积极运作着，想要将明婧瑶挖走。如今她名声在外，她的心肺移植手术水平闻名全国，甚至是远传海外，这样优秀拔尖的人才决不能被人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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