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扬帆忙得自顾不暇，接二连三的电话让他心烦不已，却得耐着性子细心解释。

庄恕进来的时候，恰巧听到他在和医大校长通话，说要召开紧急院务会，院一级领导和相关科室主任都要到场。

庄恕不动声色的坐下沙发，眸光淡然的望着忙得焦头烂额的扬帆。

刚撂下电话，还没等扬帆开口，电话又响起，扬帆按捺不住烦闷，抬手就将电话线拔掉，神情烦躁将电话扔在办公桌上，满心疲惫的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难得见你发闷火。”庄恕语气幽幽地感叹。

扬帆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扯了扯嘴角，“院内发生病人自杀未遂的事，医科大、卫计委、新闻媒体都炸了锅。又要召开紧急院务会商讨这件事。”端起庄恕倒的茶，喝了一口，干涸的嗓子微微舒服了一些，“不过她名声在外，口碑也极好，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她人呢？”

庄恕微微侧了侧身子，“去见老师了，事情既然发生，就要想办法解决。”

扬帆心里百转千回，他深知明婧瑶的倔强，和她对陆晨曦无底线的包容，这次的事她怕是……微微抬眸，语气有些沉郁，“这件事总归要有人承担责任。”话中的深意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庄恕神色微微一沉，语气带着一丝冷意，“你想怎么做？”

扬帆似笑非笑的放下茶杯，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以为你是来为她说情的。”

“说情？没必要吧，她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没有任何失误，自是不需要承担什么。”庄恕早已翻阅过所有病历和术前签字，对这件事早就有所了解。眸光深深的盯着扬帆，冷冷说道：“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陆晨曦推出去。”

扬帆微微坐直身子，他自然知晓明婧瑶在此事上无任何不妥，他也不会让这件事产生的后果牵连到她，但事情总归要有个交代。思及此，扬帆正色道：“或许在你们看来，我刻意处处针对陆晨曦，费尽心思要发落她。”话锋一转，“她是个好大夫，可她太自以为是、太任性妄为！接二连三惹祸，与病人发生争执，这是事实吧？”

“可你知道，她最不愿的就是让陆晨曦受牵连。如果你执意这么做，她绝对会特立独行，把所有事情揽下！到时你又该怎么去弥补？”庄恕沉声道。

扬帆微微有些犹豫，她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随即蹙着眉头沉吟道：“她为陆晨曦包揽了多少次？作为院内领导、科室主任，我得严格遵守制度吧？婧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陆晨曦收拾残局，院内已经议论纷纷，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庄恕神色微沉，语气平静的出声辩解，“如果真的有人必须为这件事承担责任，不该是她们俩任何一个，而应该是我！”

扬帆心神一震，略带惊异的抬眸，深深的望着他，轻叹道：“你该明白，如果真的担下这件事，你的履历上就有了个污点。”

庄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语气依旧平静：“人不是完美的，履历上的污点只会成为警醒我的利器，让我在以后的行医工作中，更加考虑全面。”

扬帆此刻有些举棋不定，为了保下明婧瑶，他打定主意想将陆晨曦推出去，却不想庄恕突然主动包揽责任，这让他有些摇摆不定。庄恕是他请回来的，在他人眼里，他就是自己这面的人，至少表面上是，那如果他依着庄恕的要求，把他推出去，别人又该怎样看待自己？大义灭亲？杀鸡儆猴？

“我跟你说实话，陆晨曦在这件事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扬帆语气有些严肃，“陆晨曦之前在急诊就和柳灵发生过冲突，在产科又和她，还有她那个....算是家属吧，发生过争吵，剖腹产手术之后她又堵在产科门口，虽说这是婧瑶给她出的主意，可她若是不认同，完全可以不执行！这桩桩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庄恕心下一沉，深知扬帆为了维护明婧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由得出声为陆晨曦辩解：“当时患儿的情况很是危急，容不得有半点延误。”

扬帆沉声打断他，“我认识她时间比你长，你不必为她辩解！病人自杀未遂的事已经引起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现在他们不仅要调查产科是否护理不当，管理有缺失，还得看谁跟患者接触更多，可能导致自杀的可能性更大！”

见扬帆打定主意定罪陆晨曦，庄恕眸光不由得变得冷冽，语气也冷得让人心生寒意，“费劲余力的尽情维护她，她可不会领情！她若知晓，这件事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你比我更清楚陆晨曦对她而言的重要性。”庄恕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重，扬帆对瑶瑶的心思……过于执着了。

扬帆眼眸低垂转动，话锋突转，“婧瑶知道你是谁吗？”

庄恕微微一笑，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扬主任，这题外话不适合现在说吧。”

扬帆眸光锐利的盯着他，不愿让他避开这个话题，“那你知道她曾经调查过你的身世，怀疑过你的身份吗？”

庄恕神色平静站起身，语气淡淡的说道：“这不该是您关心的问题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不打扰您了。”径自抬脚往外走。

“庄恕。”扬帆突然出声唤住他，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她若知道你的身份，只怕你们也不会毫无芥蒂的走到一起。那件事的真相一天不公之于众，她一天也不会放下心结。”扬帆还是足够了解她的。

庄恕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出去。

扬帆目光深邃的望向门口，心不断往下沉，看来她知道庄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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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办公室。

傅博文刚泡好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敲门前来的是钟西北，“老傅，你可回来了。”

傅博文神色却很是平静，抬头招呼着他，“坐吧，茶我都泡好了。”

钟西北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座，神色却是止不住的焦急，“这次的事，婧瑶和晨曦都被牵扯其中，若是处理不好，只怕”

傅博文抬手打断他，“这事说到底就是阴差阳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西北内心焦灼不已，见傅博文神色平静淡定，便知他早已想好对策，成竹在胸，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

“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缓缓打开，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门口。

“婧瑶？”钟西北神情有些讶异，显然未想到明婧瑶会突然前来。

傅博文却不动于山，毫不意外。

明婧瑶神色恭敬地朝着钟西北点头问好：“钟老师。”

钟西北稳了稳心神，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傅博文，识趣的起身告辞。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傅博文和明婧瑶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打破沉寂。

“傅老师，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处理不周....连累”明婧瑶率先扯开话题，神色郑重的开口。

“婧瑶！”傅博文厉声打断，正色道：“老师知道你是怕牵连晨曦，你放心，一切有老师在，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眸光异常坚定，“仁和不能连优秀大夫都保护不了。你相信老师，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明婧瑶眸光微微泛冷，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我能相信您吗？”眸光锐利的紧逼傅博文，让他避无可避，“当年我父亲也曾相信过您，结果呢？”

傅博文神色晦暗的垂下头，不敢直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羞愧、悔恨、愧疚涌上心头。

明婧瑶似是未注意到他神情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每个人都有私心，谁都不能幸免。扬帆也一样，他一定会将这次的事推给晨曦，给众人一个交代。”

“我如今还是仁和的院长，我不会让扬帆肆意妄为的。”傅博文突然沉沉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决。

明婧瑶了然于心，极力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汹涌，神色如常的望着他，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找到当年车祸现场调查的杨警官，他说我父母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

傅博文心神一震，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不小心溅到了手背上，他却毫无知觉。

明婧瑶冷眼望着这般神情失态的傅博文，心下更是冷冽，他知道。

“为了一己之私，伤及无辜，这种人不值得原谅！”冷眼瞧着傅博文僵硬沧桑、止不住轻颤的双手，“我会全力追查我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说完，动作利落的起身，开门，离去。

医院大走廊。

明婧瑶一眼便瞧见伫立在不远处的身影，翻腾汹涌的万千情绪渐渐平息，朝着他微微扬唇，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

“怎么在这等着？”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

庄恕微微一笑，与她十指相扣，柔声道：“等你一起回家。”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只是单纯等她一起回家。

明婧瑶眉眼弯弯，娇俏可人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好，我们回家！”语气甜甜糯糯，带着一丝小女人情态。

庄恕不禁晃了心神，宠溺一笑，牵着她迎着阳光缓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