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眼瞧着秦霄贤回了广德楼，阿曼摸了摸盒子里的袍子笑：

阿曼姑娘，快回去试试罢，人家秦爷的一番心意呢。

悦卿住口，去收起来。

阿曼姑娘不试？

悦卿试什么试，去收着。

这边收好了东西，茶馆开张半日也没什么人来，广德楼那边也忙着准备封箱，孟鹤堂他们也没空过来，我在茶馆里无所事事，想起初阳说不能久坐，索性带了阿曼去外面逛了逛，买些糖粘果子预备着过年。

本想着初阳走了我这几日会无聊，结果每日里不等我出门，陆续便有人来拜访。先是广德楼的几位来了，送来些精巧吃食，秦霄贤又另送了一个羊脂玉的平安扣，和他戴着的倒是像，我接了过来瞧他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这玉我便也贴身戴着了。义父和那几位叔父也遣人送来许多物什，从绫罗绸缎到粳米白面，零零碎碎事无巨细，倒是省的我外出准备年货了。这边柳仙送初阳回乡后也没有久留，隔天就回来了，这几天又不知去哪弄来几尾活鱼，还有几只山鸡几只野兔，一个水桶里还有一只甲鱼游着，阿曼将这些活物都好生养了起来，东西收好，又打点了几份上好的普洱茶饼给几位长辈家送去，另包了滇红给广德楼和三庆园送去，不消细说。

腊月廿八的时候我又去广德楼坐了坐，这些日子虽然我没提，但广德楼上下都已觉察出我同秦霄贤关系不大一般，每次我来时孟鹤堂总是陪我吃两杯茶就喊周九良，说园子里缺东缺西，拉着周九良就出去了，只留秦霄贤陪我，教我哭笑不得。今儿去孟鹤堂倒是没躲，安安稳稳的和我聊了会子，临我走时嘱咐我除夕同去义父家中，我应了一声回家一径准备去了。

转天到了三十儿晌午，阿曼替我更了衣梳头，天上竟飘起雪来，倒也正合适穿那件羽缎鹤氅。出了门，孟鹤堂早替我雇了马车，广德楼的那几位一个个跨着马等我，孟鹤堂如今身子好全了，也不坐车了，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瞧这几位个个儿风姿特秀英姿飒爽，我眼热的紧：

悦卿哥哥们骑着马好不神气，不若我也骑马去罢。

孟鹤堂少来，你瞧不见下雪了，马蹄若是滑一下把你跌了，可有你受的，我们也得被义父打折了腿。

孟鹤堂想也不想就驳了我，我不好让众人都候着我，也不矫情，带着阿曼上了车，一径往义父家中去了。

到了义父家，几位叔父和几个兄弟都在，我们才坐下不久，义父就吩咐传了午饭，很快冷热菜式具上齐，桌子正中摆着一佛跳墙，伴着蓑衣萝卜、火腿拌豆芽、冬菇炒豆苗、油辣芥，另有一盘银丝卷，一盘芝麻烧饼，佛跳墙一上桌便觉飘香四座，惹得人食指大动。吃完饭撤了席又摆上茶来，郭班主和义父聊着天，张云雷忽的转到我身后一碰我肩低声唤我：

张云雷卿儿。

我回头看他，见他示意我出去，我瞧各人都三三两两的聊天，并与人注意，便起身同他出门：

悦卿张先生有事？

张云雷往屋里瞥了一眼，冲我笑了一下：

张云雷卿儿，上回我姐夫说的事儿你回去想了没？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悦卿啊？

张云雷笑得意味深长：

张云雷大麟是个好孩子……

我一下子被噎了，瞪了他一眼：

悦卿张先生说什么呢！我……我……

张云雷好了好了，卿儿莫怪，我不过玩笑一下，我倒是听闻卿儿和霄贤近来走的颇近，可是真的？

我还未说话，忽的瞧见秦霄贤出了门张望，手臂上搭着我的鹤氅，瞧见我便走了过来：

秦霄贤卿儿出来也不披上衣服，仔细吹了风。

说完也不等我伸手，秦霄贤伸手就将衣服披在了我肩上，张云雷倚在墙上乐着瞧我们：

张云雷得了，我没事了，我姐夫还有事找我，我先进去了。

眼瞧着张云雷进了屋，秦霄贤站在我对面没说话，我有些局促，拢了拢衣服：

悦卿我……有点儿冷，咱进去罢。

秦霄贤云雷师兄跟你说什么了？

我抿唇想了想，索性就直说了：

悦卿也没什么，不过是问问咱们两个的事。

秦霄贤脸登时就红了，我心里瞧着受用的很，从他身旁走过：

悦卿我进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张云雷正和陶云圣说这话，陶云圣一壁听一壁乐，一旁郭麒麟满脸上都是嫌弃，张云雷伸手要拉他，被躲了过去，我脱了鹤氅挂在一旁，陶云圣见我瞧他们便伸手招呼我：

陶云圣卿妹妹，你快来听听云雷编排你什么了。

悦卿我才不听，他嘴里还能吐出象牙不成？

此话一出张云雷不干了：

张云雷死丫头，你说谁是狗呢？

几人笑了一阵，孟鹤堂拉着周九良来了：

孟鹤堂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陶云圣一指张云雷：

陶云圣你快听听，张云雷编排卿妹妹呢，你快来替妹妹出气。

孟鹤堂上手就和张云雷打成一团，张云雷一面躲着一面笑骂他：

张云雷你个没良心的，也不问问我究竟说了什么就来打我。

孟鹤堂你那张嘴我还不知道？能有什么好话？打你就对了。

打打闹闹的时辰过得也快，眼瞧着快到了子时，义母和几个婶母调好了饺子馅儿，郭婶母在厨房喊：

郭夫人德纲，你过来闻闻这馅儿怎么样了。

我听闻郭班主只靠闻就能感觉出馅儿的咸淡，如今也是开了眼了。馅儿调好面揉得，众人围着桌子一起开始包饺子。郭班主低头包饺子，手轻轻一挤，一个圆滚滚的元宝饺子就包好了，往竹帘子上一立便觉着喜庆，郭麒麟在郭班主一旁也学着包，一瞧他包出来的饺子我不由失笑：

悦卿麟哥哥，你这包的是饺子还是盒子？

郭麒麟满手面粉，抬手作势就要往我脸上拍，我忙跑到郭婶母身后躲着，婶母笑着把我搂在怀里骂郭麒麟：

郭夫人好好儿包你的饺子去，别只知道欺负你妹妹。

饺子包得了下锅，门外钟声才落，孟鹤堂带着我和于云霆给义父义母磕头拜了年，义父早封好了红包给我们。鞭炮声陆续响了起来，孟鹤堂收好了钱，一左一右拉着我和云霆：

孟鹤堂走，哥哥带你们放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