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二人抱在一处,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孟鹤堂此举无疑是给周九良吃了枚定心丸,周九良年纪轻,虽然聪明,但许多事看的不如孟鹤堂通透,因此才会有以往种种行径,如今他既已安心,孟鹤堂也不计较,往后他二人便不会再生嫌隙了,凭唐家那两个下作种子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唐蛟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此次对孟鹤堂下手当真是弄巧成拙,非但没有除掉孟鹤堂,反倒让这二人互通心意,当真是妙极。但是话说回来,他伤了我这位孟哥哥,我岂能让他得意?我哥哥为人宽厚温雅,我做妹子可是刁蛮任性的紧,不替我哥哥报了此仇,往后我也没脸面再喊他哥哥了。心里正想着,忽见周九良抬了头:
周九良先生,这回你受伤不轻,万幸无事,但我定要替先生出气。
我闻言在一旁“扑哧”就乐了,我倒是忘了,我这位“小嫂子”也是个护短的主儿,想当初我多与孟鹤堂说几句话都能被他掐着脖子逼问,如今孟鹤堂被人伤了,他怎么肯善罢甘休?还是孟鹤堂劝他:
孟鹤堂九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既无事,便也再没必要追查了,一则你查不到是何人所为,二则就算是查到了,我们又能怎样呢?
周九良先生,是谁害您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您不同他们计较,保不齐他们变本加厉再来害您。
孟鹤堂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样替我出气?
周九良我……
周九良被孟鹤堂问住了,一时语塞,孟鹤堂笑了:
孟鹤堂你也不知应如何替我出气,是因为你也知道,此事若是莽撞便是你我理亏,理亏便是错,最终追究起来,总是你我的不是。
周九良垂眸无话,我却是在心底冷笑,孟鹤堂此话有理,若是唐家人就此安分了,我倒也不好下手,最多也只用些阴损招数,但如今唐家的那位可是坐不住了,我自然不能轻饶,定要教他们知道知道,他们惹的人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心下想到如此,见那二人也没了主意,抽身出门,瞧见秦霄贤端了饭从厨房出来,便也一径回房归窍,用了午饭又消磨了一下午,不在话下。
且说我消磨了一下午,渐渐日头西沉,这一下午倒也相安无事,我因着上午在雪地里耍了许久有些受寒,初阳给我熬了姜汤,我一面喝着一面听她数落,喝了姜汤又喝了药,阿曼摆上了晚饭来,草草吃了两口,寻了本书来看,不知不觉就到了亥时,外面又开始落雪,我趴在窗户边儿瞧了一会子,阿曼叮嘱我该歇着了,我却不知为何总有些悬心,临睡前又到孟鹤堂房内看了一回,在外瞧见房内灯已熄了,他们几人已睡下了,确认无事才回来睡下,睡的却也不大安稳,朦胧间听见仿佛有敲门声,声音不大却是十分急促,听着便生厌,我睁了眼瞧见阿曼已披了衣服起来:
悦卿何事?
阿曼瞧我醒了,忙走近压我被角:
阿曼姑娘只管歇着,我听着是有人敲门,我去瞧瞧,姑娘就别起来了。
悦卿大夜里报丧似的敲门能有什么好事,你只管去瞧罢,今儿晚上定是睡不好了。
阿曼闻言叹了口气便去开门,我起身将衣服穿了,将阿姜给我的东西掖在袖中,又拿了那黑斗篷,才拿了斗篷便听得院内吵吵嚷嚷,阿曼的声音混在其中:
阿曼大胆!后院儿是我家姑娘歇息的地方,你们不能进去!
我也顾不得头发散着,只披了斗篷推门查看,一推门便瞧见十几个壮汉鱼贯而入,为首的便是白日里来买茶的那位,带着的一二十人手上皆提着灯笼,背上还背有砍刀,一个个拧眉瞪眼,气势汹汹来者不善,阿曼在一旁阻拦,哪里拦得住,被人一挥手推倒在雪地里,我见阿曼吃亏,不由大怒,扬声喝道:
悦卿放肆!
为首之人瞧见我,面上蛮横之色略有收敛,哼了一声上前作揖:
小厮掌柜的好,掌柜的还没安歇。
阿曼早爬起来跑至我身边:
阿曼姑娘,他们蛮不讲理,我一开门他们便硬闯进来,我拦不住!
我伸手将阿曼拉至我身后,盯着面前的人:
悦卿我是要歇着的,你们却深夜里大张旗鼓的闯我离尘轩,扰我清梦,还伤了我的丫头,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干笑几声:
小厮掌柜的既没歇着倒也正好,我家公子听闻孟鹤堂孟先生在此安歇,想着请先生与掌柜的同去吃茶。
悦卿笑话,我从未听闻有这个时辰请人吃茶的,我们不去,先生还请回罢。
小厮掌柜的,我家公子命小的一定要带二位回去,掌柜的若是不从,就莫怪小的得罪了。
我还未搭话,忽听得一声惨叫,伴着瓷器碎裂之声,待我看时,却见周九良已从房内出来,只穿着中衣,双眼通红,目眦欲裂,怒吼着直往人群里冲,被秦霄贤拦腰抱住,直往后拖,再瞧唐府人中已倒了一个,头上流着血,地上有花瓶的碎片,不用说,这花瓶除了周九良再没人扔了,我心下一惊:
悦卿贤哥儿拉周先生回房!
秦霄贤自是不用我吩咐,早拼力将周九良拽回房内,初阳也被惊扰,从屋内出来,见周九良如此也忙跟进了西厢。秦霄贤将周九良拖回西厢后便出来,披了大氅,回身将门关上,自己抵于门前,面色阴沉。为首的人也顾不得同我假客气,只扯了嗓子吩咐手下:
小厮旁的一概不管,将孟鹤堂与掌柜的绑上!回府!
一声令下,那边已有人冲上去,伸手就去扯秦霄贤,秦霄贤也不含糊,一脚将人踹翻,余下的几位瞧见如此都要上前,我顾不得旁的,一声高喝:
悦卿谁敢!
摸出袖中之物:
悦卿鬼令在此,阴兵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