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盛墨兰看着晕黄玉镜映出来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林小娘。

　　那时她在林小娘的怀里，嗅着人身上的清幽淡雅的香气，抱着人不盈一握的素腰，探出头来瞧着镜子里林小娘娇媚的容颜，和那一双动人心弦的漂亮眼睛。

　　真好看啊，她羡慕极了。

　　“小娘真好看。墨儿以后要是也有这么好看就好了。”

　　林小娘被夸的心花怒放，低头摸着她的小脸，用着自得而哄宠的语气柔声细语“我家墨儿这么标志，日后定会比小娘更漂亮。小娘定会给墨儿寻个又贵气又才华横溢的俊俏好郎君，让他好好疼我的墨儿……”

　　现在的她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她明眸善睐，冰肌玉骨。她的身段像杨柳一般柔软纤细，她的乌发似绸缎般光滑柔顺，她的眼睛如湖泊般轻柔粼粼，她的唇瓣如桃花般引人采撷。她博览群书，蕙质兰心，看起来好似清水溪畔的颤巍巍的幽兰，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都尽是女儿家的淑仪闲华，含蓄恬静。

　　可美人蛇再美，也是蛇。是害人的蛇，是冷冰冰的蛇。

　　梁晗其实也是很聪明的。比起爹来说，他很聪明。

　　他对墨兰很好，对每个姑娘都很好，就是都不够好。越多情，越无情。

　　无情的人，总是聪明的。

　　她抚上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这副容貌，只需梨花带雨的一哭，哪个男人不会心疼呢？

　　盛墨兰梳理着垂在肩前的青丝，轻蹙娥眉有些烦扰，却又觉得无比憧憬。

　　齐衡呢，齐衡会么？

　　他会不会从袖里取出雪白干净的帕子，为自己擦拭着眼泪，温润而清澈的嗓音特地放柔，像娘一样耐心哄宠着自己说“四妹妹，莫在哭了。”

　　……

　　他不会。

　　他只会心疼自己的六妹妹。

　　而你，你只会让齐衡觉得厌恶。

　　因为他不喜欢你，而且你是他心上人的对头。你的母亲是害死他心上人母亲的凶手。

　　盛墨兰缥缈而娇羞眸光突然一冷，一想到他对盛明兰是如何的呵护备至，嘘寒问暖……柳眉倒竖，顿时作势便预备摔打东西，手中的梳子正欲狠抛在地上。她却倏地面色如常，梳齿再次回到抹了兰花香气的头油的秀发上。

　　盛墨兰，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应该要沉得住气。

盛明兰不会像你这么蛮横娇纵。她是清醒而理智的。

清醒而理智的头脑，才能让你变得睿智，变得战无不胜。

　　“玟月，将我昨日得来的簪子拿来。”

　　簪子贵重便贵重在玉石，极其罕见。鸽子血般的血玉，流光溢彩，绚烂夺目，阳光照映下更衬小脸肌肤如雪，淡淡红晕。上面雕刻的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是江南最好的雕刻师做了三年多才制成。这枚簪子，都可以算是女儿家出嫁时嫁妆压箱底的宝贝。

　　华兰出嫁，明兰一向不争不抢。如兰和墨兰一向不对付，自然都想要。盛紘自然是拗不过四女儿的软语相求，亲自做主给了墨兰。

　　墨兰在盛府，争的抢的没几次不如意。就算是不如意，也是林小娘以退为进的手段。

　　墨兰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这枚簪子千好万好，却不应是她的。墨兰一向妆点衣饰素雅，颜色都是温柔的青色，雨过天晴色，丁香色一类，这枚簪子根本拿不出什么现成衣物来配，前一世她也就戴过一两次炫耀，随即便不知扔哪儿了。

　　前世都不稀罕的东西，这辈子自然更不稀罕。

　　“走，陪我去看看五妹妹。”

　　“啊？姑娘，这是老爷予姑娘的。”

　　盛如兰心直口快，却没有心眼，是最容易心满意足的，便是最好笼络的。

　　只有姐妹和睦，亲亲热热，齐国公夫人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见识短浅的姨娘做派。

　　“对了，把四时小糕一并拿着。”

　　“姑娘，这……”

　　“无妨，我吃腻了。”

　　是，前世汲汲而求的一切，例如这枚血玉兰簪，例如四时小糕，例如荣华富贵，例如梁晗，都是过眼云烟，都可以不要。

　　我只要齐衡。

　　齐衡可以比得过我想要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