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盛墨兰现在想想，自己上一辈子可真是过的没滋没味。

　　在盛府，小娘爱自己，耍尽手段豁出性命，只望女儿能活的尊荣，活的自在。可是孩儿是做母亲的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骨肉，全天下没几个娘不爱自己孩子。

　　爹疼自己，有求必应，掌中宝似的宠着护的，容不得别人指摘。爹平生最讲脸面二字，自己铸成如此大错，最后竟也狠不下心来对其不理不睬。其实说白了，也是多多少少是看在自己挚爱的女人的份上。

　　其余的呢，大娘子便罢，亲祖母，亲兄弟姊妹，盛府枝繁叶茂那么多主子，有哪个是喜欢自己的？便是女使们也是捧高踩低的，若自己的小娘不是林小娘，是劳什子的张小娘李小娘，又或许是盛明兰的生母卫小娘，都不知会受多少冷落委屈，被生吞活剥多少回，最后出阁时能勉勉强强嫁个举人便是谢天谢地别无他求了。

　　可是盛府其他人不喜欢自己又怎么样？有爹的疼宠，有小娘的心机就够了。他们喜不喜欢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吃的穿的用的，爹都给自己是最好的，是独一份的。

　　是庶女有什么关系，小娘只需略施小计，自己就如愿以偿的嫁到梁府，成为梁晗的大娘子。只是狠踩跺了一脚盛家的门楣，染了小娘的鲜血，才一飞冲天的。那时候她说“女儿自己选的路，绝不后悔。”

　　所以说那会儿到底是年轻呢，那个逞勇说的“绝对”，轻飘飘的就脱口而出。

　　其实哪有什么绝对。

　　那时候以为梁家有多么好，多么阔气，以为紘郎就像自己的爹一样，对自己浓情蜜意耳鬓厮磨，以为自己能像小娘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其实也不过如此。就是摆的物件，戴的钗环，穿的绸缎，好了那么一点，也就是那么一点。其余的没一个能顺心的。

　　梁晗也曾宠过自己，爱过自己，我们也着实在一起过了一段欢愉时日。可是那又如何？他风流成性，又岂是区区一个盛墨兰能左右的？一顶轿子一顶轿子的往府里抬，年轻貌美温柔小意的，他个个儿喜欢。只是自己在其间出类拔萃了一些。

　　就像你特别喜欢吃桃子，一筐桃子在你眼前，那个桃子最大最甜，你自然最喜欢吃它，可是上面若有一只虫子，你总不会再吃了罢？你定会扔了它，因为你还有一大筐的桃子任你挑选。

　　梁晗最终还是不要自己了。

　　自己终于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不，也许是从来没赢过。所谓的赢，不过是自己的小娘赢了……

　　“墨儿？墨儿？”

　　“啊，娘，我在。”

　　“墨儿，你刚才唤我什么？！”林小娘玉柄琉璃流萤扇一顿，一双剪水秋眸瞪的溜圆，她的眼睛是极美的，水莹莹的媚眼如丝动人心魄，似将江南朦胧潋滟的小景轻拢于眼睫之下。盛墨兰却紧盯着她颊边的一绺青丝，她甚喜这样的装扮，一敛眉一转眸，那绺青丝会衬得她更加妩媚多情，温柔顺从。

　　墨兰曾经也很喜欢这样婀娜妙丽的母亲，那是她一辈子最敬仰的母亲。幼时在母亲怀里便常常缠那缕碎发玩儿，后来长大了，就偷摸的跟在她身后。学她妆办，学她衣着，学她步样，也将她娇娇柔柔的嗔笑间冷光一现的模样暗暗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盛墨兰却突然心疼她，又突然很厌恶她。就像心疼上一世的自己，活的这样辛苦，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活的这样龌龊。

　　她恍惚间伸出手来，蓦然将她的秀发顺在耳后，看着面前惊愕的母亲，微微一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母亲更漂亮，更温柔。

　　“娘，我是庶女。”盛墨兰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她似是很愧疚的垂下眸子，墨兰一言未停，复而道“可我从小到大想要的都会得到，这都是我们娘俩抢来的。不去争，不去抢，怎么知道不行？”

　　“我心悦元若哥哥，他便定然是我的囊中之物。而您，娘，我也定会堂堂正正的叫你娘的。”

　　“从前的一切，都是你为我去争。而如今，该我登场了。”

　　“我是你的女儿，我会比你更优秀。我会比盛华兰，盛如兰，活的更好。”

　　“而只有嫁给元若哥哥，我才会活的更好，更幸福。”

　　元若哥哥，我是很喜欢你的。

　　求求你，不要喜欢盛明兰了。

　　我会努力变得更好，和盛明兰一样好，比盛明兰还要好。

　　我从前一直以为没有多喜欢你的。毕竟喜欢你的姑娘太多了，我只是其中不打眼的一个，从不曾肖想过攀上宁国公府。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喜欢你芝兰玉树的外貌，喜欢你学富五车的才气，喜欢你显赫荣耀的家世。换成别人，换成和你差不离的，其实也没什么的。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心悦齐衡，不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只是齐衡。赤裸裸的，没什么加持的齐衡。

　　我盛墨兰在此起誓，这辈子，我只争这么一次。只争齐衡，哪怕成为他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