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一下，这是会长。”坊间极少会透露姓名和身份，有些武士和身份高贵的人甚至会选择戴面具前来祗园。
“会长先生。”朴智旻低着头，但眼神的余光还是在打量他。他前些年跟在颜季身边多少也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身旁还放着一顶灰色的圆弧帽。
“嗯。”
歌舞一响便再也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那位会长先生跟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每次来，他从来不吃酒，只跟着三味线的声音用指尖轻轻拍打膝盖。
置屋美味的食物他同样甚少动筷，朴智旻对于这样的客人有些好奇，毕竟谁来到置屋不是为了一甩心头的不快呢?
“会长先生。”朴智旻带着擦试干净的三味线来到熟悉的房间，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他今天穿着头回见面的西装，系着漂亮的温莎结，安静地饮着小桌上为他准备好的茶水，精美的糕点自然是一口未动。
他们很少有交流，除去会长先生偶尔和真田先生谈论生意场上的事时，他才能听见那个爱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磁性又美妙的声音。
很不巧的是，朴智旻对这个会长先生产生了些许好奇。
“我妻子在世时三味线和你弹得一样好。”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突然开口说道。
“我怎么能和夫人相比。”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朴智旻的心头略微有些疼痛，他没多想又继续维持着标准的微笑，作为艺伎他很少流露出失态。
会长先生回答道，“没有，她很笨，什么都干不好。”说出这些的话时他语气十分愉快，和过去的冷漠的他天差地别。
“是吗……“朴智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段时间没见到会长先生，真田先生说他到大阪处理自己的生意，听闻他妻子过世后，他一直不愿意回去大阪，怕触景生情，这次回去大阪就准备把公司搬到京都来，男人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加长情。
再见到面便是冬天的时候了。
祗园的冬天比想象中的冷，雪景也不一点不输于红叶季。
这样的天气，男人们围着暖炉聊天，置屋的生活并不无聊，朴智旻在没见到会长先生的话，或许会愿意在新田置屋呆一辈子。
他喜欢上了那个爱穿灰色西装的先生。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应该是那天，突然想给先生打温莎结的时候，他无理的要求他也应允。
他们的身高差不上多少，这样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刚开始打领带的时候，他的手不自控的发抖，哆哆嗦嗉的怎么也弄不好，先生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打不好也没关系。”
他是那样的温柔，有的人如白日焰火，朴智旻乏味的人生被他点亮，他的手心有老茧，摩挲朴智旻手背的时候有种粗糙的感觉，朴智旻不介意，甚至贪恋这样的温度。
“对不起。”
是的，他亲吻了上去，先生呆滞了一会儿便笑着说，“没关系。”
“闵会长还是为了收购置屋的事过来吗？”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伞，然后问道。
“大概是的。”
朴智旻接手置屋之后，生意被打压得厉害。最近几年闵玧其在祗园的势力变得强大，当年他将公司从大阪搬来时就对这条花街有了企图，投资情色业，多么有经商头脑的男人。
今天是第三次与他会谈，朴智是态度坚决，是绝对不会把经营权交给闵玧其的。
颜季得病时，一直对朴智旻交代，新田置屋如果有一天不能保存，那么一定是他朴智旻死的时候。
他和朴智旻斗了一辈子，痨病就要了他的命，那样美丽的花，一夜就枯萎了。
颜季其实羡慕朴智旻，偷偷知道他的秘密时，他大笑说，“当了艺伎就别想那些事了，像你这样的角色，还想高攀。”他的语气一向嘲讽。
认识这么多年，他听得出颜季语气中的羡慕，他像小舟漂泊无依，没有寄托，祗园里多是这样的人，人没有了精神寄托，那该是多么寂寞的事,
他撑着伞走在雨中，突然想起年轻的事。
朴智旻和闵玧其有过那么一段，是在他的妻子惠子小姐的忌日。
少见的见他饮酒，甚至饮得凶，酒劲上来，脸颊潮红。
“大阪真是个让人难过的地方。”他喝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
朴智旻不语，弹琴的手有些发抖，“那祗园让您快乐吗，那我呢？”
多么幼稚的问题，他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闵玧其站起来摇摇昆晃的走到他面前，榻榻米发出声响，这几步走得朴智旻红了眼睛。
他爱上的人是个痴情种，只可惜闵玧其从未对他痴情。
闵玧其抚摸上他的头发，捏住他的下巴说道，“朴智旻，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唇十分美丽。”
“会长先生，您喝醉了。”
他的眼神过分迷离，像是下一秒就会吃掉朴智旻这只羊。
“是啊。我喝醉了。”
吻上美丽的嘴唇，朴智旻先是挣扎得想推开，奈何喝醉的人力气太大完完全全被束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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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门外抖了抖伞，尝试甩去雨滴，再将它放在角落，最后推开了熟悉的房门。
男人坐在榻榻米上喝茶，准备好的糕点还是一口未动。
“闵会长早上好。”朴智旻坐到男人的对面，小声地向对方问了好。
好歹是发生过关系，两人的态度却生硬得不行。
“今天我来还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收购新田置屋的事。”
“对不起，这件事我无法答应您。”
“价格可以再翻两倍。”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之前我就告诉过您。”朴智旻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从来就不是个嗜财的人。“闵会长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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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人围了置屋，逼朴智旻签了协议。
朴智旻有些恍惚，当年温柔的他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懦弱的人能变得坚强，善良的人也会变坏，包括闵玧其，他又不是神，怎么能阻止时间这种魔力。
朴智旻觉得有些可笑，“您变得幼稚了。”他拿起茶杯说道，
“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陪我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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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田置屋着火的事在祗园传遍了，艺伎们都在谈论为什么朴智旻会放火烧了置屋。
没有人会明白，而他自己也被火烧得干净。
他没法想通朴智旻为什么要放火烧了置屋，他也不必想懂。当年借着妻子的事和他发生关系，死去的朴智旻一定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有多开心。
他回了大阪，再也不会回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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