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邪第三

“小妹，把药喝了吧！”小昊双手端着药碗坐在宣灵床头，笑得看起来极度轻松，“虽然苦了点，但是小妹你不是教过我良药苦口嘛！咱们要乖乖喝了药才能赶快好起来呀——来，张嘴——”

宣灵虽然年纪尚小，先前家境又好，却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更不用说如今家道衰落，什么苦头不曾尝过。一碗汤药的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已经十岁的宣灵只觉得大哥把她当作一个三岁小孩来哄，实在是可笑的很，惨白的小脸终于忍俊不禁，道：“大哥，宣灵才不怕苦呢！”

不怕苦吗？小昊心里哀哀地想，那个因为吃到一颗甜甜的糖而高兴得仰头晃脑的小姑娘，也终于是，不怕苦了吗。细微的表情不经意的爬上小昊的眉头，似是悲戚，又似是失落。

宣灵似是知他所想，偷偷叹了口气，故作乖巧，声音里透出许久不闻的奶声奶气：“不过——宣灵虽不怕苦，却是懒得很——大哥喂我！”说着，就像等待投食的小雏一样乖乖张大了嘴。

“好啊，大哥喂宣灵吃药！”小昊听宣灵这样说，一丝宠溺而宽慰的笑挂上嘴角。轻轻舀起一勺药，吹凉，喂到宣灵嘴边，看她乖乖喝下，小昊忙的不亦乐乎。

宣灵却想：大哥你这样一勺一勺的喂我才更苦好吧！还不如让我赶紧一口灌下去呢！不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强笑着吃下一勺一勺的苦药。

宣灵：“大哥，我刚才想想，那日我受伤，明明是在战场上，现在能躺在这儿，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可是又受伤了吗？”

“我嘛——小小皮外伤而已，早就好了！”小昊专注地吹着药，没看宣灵的眼睛，不知为何，他不想告诉宣灵他那一场可怕的屠戮，也不想去描述他被人拿刀剑砍中后的严重伤痕，“还能怎么回事，仗打完了，大哥就赶紧把你背回来啦！”

宣灵看他一眼，知道他未必说的全是真话，也不多发问——两年共处，小昊百般回护之心，宣灵看得实在是太过清楚了，虽然很多时候他也力有未逮，未必真能做得万全，宣灵却从来不会去揭穿什么，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

“那，仗可打赢了？”

小昊整整三日没离开过宣灵身边，他哪里知道这一仗赢没赢？眼看着自己随口扯得谎就要圆不回来，小昊一回头，看见身后门帘被人掀开。

“托无常大人洪福，此番胜了。”

“黑无常拜见常大将军。”小昊赶紧把药碗放在床头，站起身来依礼数去拜常进，只不过，似是要和他作对一般，把那“大”字咬得格外的重。

常进是武将不假，却不至于听不明白小孩子话里的意思，先是对想要起身的宣灵摆摆手，才对仍弯着腰身的小昊道：“臭小子，你现在是在我常进军中，没有教中身份可言，把你那无常的职称给我收了。”

“是！”小昊单膝跪下来，垂首，私底下却偷偷翻白眼瞪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动作早被常进看得一清二楚，“属下拜见常大将军！”

“属下？单凭你三天前所为，本帅就能斩你一百遍！”常进戏谑道。

“那您待如何！”小昊恨他两年前将常进与小妹重新扔进地狱，本来就对他心里有火，又经他一遍遍的挑逗，实在忍无可忍，昂起头来怒瞪常进。

“真是好笨的小子，本帅，原是要让你说名字。”常进对上他的目光，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弯腰，抬手扶他起来——太像了，实在是，太像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