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第一

空荡荡的石巷里，小孩儿是被活活晒醒的，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当然，他这一生也没开始几年。

“疼...”这一个字，像洪水猛兽一样向他涌来，先是占据了他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不一会儿又吞没了他整个身体。他想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做一团，却迟迟做不出相应的动作来。干裂的嘴角被轻轻扯起，嘴角没愈合的伤口，终于淌出鲜血。他却不敢就这样放纵自己躺下去，只因为如果这样，下一秒可能就连“疼”这样痛苦的感觉都不再拥有。

“今天的太阳真毒啊,这样晒着一点也不舒服。”张不开嘴，只好在心里小声地说。

脑袋被烈日暴晒得似乎要炸裂,嗓子干巴巴地冒着火，四肢酸软无力,腹痛难忍……这些都罢了，怎么连心口都是这样的疼,是刚才与人撕打的时候伤到心口了吗?好想赶快揉一揉，可他却抬不起手来。

“我还不能去死...我才,才……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岁……这都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活——”小小的孩子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复,企图劝说这具没用的皮囊赶快起来觅食。

头越来越痛，空荡荡的腹部也叫嚣着喊痛。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还是没办法赶走落在他脸颊上的苍蝇。现在,就连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小昊，你起来呀,娘亲给你带了甜甜的糖，要不要吃呀?”一个温柔的妇人出现在他眼前。

“要，吃--”小孩儿干巴巴的嘴唇地开合了两下，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昊！爹爹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云片糕，白白的，有一点甜……”那个男人有点威严，却是很温和地对他笑了,而且，他是那样的高大啊。

“小昊，你醒醒呀！小昊，小昊，小昊，小昊，小昊……”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只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搅扰得他心烦意乱，还好，这声音渐渐小了，也远了，像是天边的云一样远。

“小昊——”小孩儿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这是谁的名字吗？”

“老大，你看!你看，他哭了!”这声音好吵，好大……

“我，哭了吗?怎么……会哭呢？”他努力把视线一点点聚拢，眼前的妇人和男人都消失了,果然,他是又做梦了，“明明饿得要死，却还是要做这种没意义梦吗?“他在心里自嘲了一下。

“喂!装什么死!起来！”胸口紧跟着痛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踢中了。

他没有再费力地去看，他很清楚，这是他的乞丐同伴们——其实，也不是什么同伴，像他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同伴。大家都是在觅食的饿狼而已，不过，显然他和他们不是一个狼群的吧……

“咚”地一声，胁骨又被踢得发出一声巨响，停滞了好久的身体终于被一脚掀起，咕噜咕噜的滚好一会儿才停下。

“起来!”

“起来!”

“起来!”

那群饿狼冲他叫嚣……

“你饿了吧?起来!跪起来叫声爷爷，今天的馒头，你爷爷我就分你一口吃！”

“你倒是起来啊,刚才打架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一口一个‘你爷爷我’吗?你起来啊！跪起来叫一声爷爷，你爷爷手里这块馒头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