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往事随风，今朝须惜

见二月红离去，沐苡悠慢慢走了出来，向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进了府。好像，她已经习惯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他了。

沐苡悠回府自然是不需要什么通传的，底下的人就算是见到她，也只是静静地行礼然后又各忙各的了。加上现在沐苡悠魂不守舍的，更是没人敢轻易打搅她。她就这么无声的回了房，将自己关了一整天。等走出房门时，太阳已只剩些余晖。

沐苡惑此时早已回来了，看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上次那位成亲，她也是这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同意让她匆忙下斗，若不是当时沐家资金周转出了点儿问题，他又是刚刚接手沐家明面上的生意，族内的一些长辈又虎视眈眈，她也不会因准备不全而受伤了。

一次过错，一生错过。孰是孰非，谁又知道呢？

二月红既然已经吩咐过不去梨园便不能再去，径直回了红府，回了红府便将自己锁在了密室。最近他的心里太乱了，他需要静一静。

到了密室后，他只稍坐片刻就开始研究二舅姥爷留下的日记，可他看着，终究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就这么坐着，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他走出密室时，夕阳的光芒正好洒在书案上。

上次，他这么坐着，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吧。

那是他娶妻后的半个月，从梨园回来后看见丫头正在侍弄花草，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盒子。

丫头见了他立刻迎上前，她的笑似是永远都那么温暖：“二爷，你回来了。”

他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出来很久了吧，累吗？”二月红将丫头扶到石桌边坐下。

“我不累。对了二爷，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儿。”丫头打开了那个小盒子，“这玉镯……我可以戴着吗？”

二月红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盒子，那盒子是水沉香木的，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羊脂玉镯，看样子是才制的，不是墓里的东西。那玉镯在木盒里不过数日，便已染上了水沉香木淡淡的清香。无论是玉镯还是装玉镯的东西皆价格不菲。

这是哪儿来的？二月红想着，不禁皱了眉。

“二爷……”丫头见他皱了眉，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二爷，我，我不戴了。”

丫头的话让二月红回了神，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于是笑着说道：“丫头既然喜欢，想戴便戴就是了，这也是个好东西，玉能养人，你身子一直不是太好，多戴戴这好玉对你也有好处。不过，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桃花整理前些天客人送的礼物时发现的，这会儿桃花正在找单子呢。”话音未落，桃花便已跑来了。

“二爷，夫人。”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夫人，这是您要的礼品单子。”

二月红接过来，仔细的翻着，不出片刻便找到了这玉镯的主人：沐家。

姓沐的家族并不多，在长沙城里姓沐的，就那么一家，虽然他们早已搬走，但二月红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沐家会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既然是那个沐家送的，她为什么不来？可就算她来了又能如何呢？

“二爷……”

看着丫头皱着的眉，二月红只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该了，竟然让丫头为他担心：“丫头，这是沐家送的，就是以前那个缓缓妹妹，你还记得吗？她定是给你准备的，我帮你戴上吧。”

二月红为丫头戴上玉镯，笑着陪她再说了会儿话，然后就进了密室，一坐就是一天。

缓缓，你特意让人送玉镯来，是祝福红哥哥的是吗？可你为什么不来呢？

他的婚姻一直不被旁人看好，许多人都是因为他这个二爷而假意祝福，丫头也因此心事重重，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原本是想让丫头快乐的，不再让她受欺负，可是，现在似乎就是他给她带来了无尽的苦痛。

他，究竟该怎么办？当然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而他也只有将丫头好好的保护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被外面的一切所波及。可惜，他没有好好的护住她，至少，她不该这样就这样因他而死。

丫头，我好想你。

陆建勋自那次之后便常来沐府拜访，礼物也是流水般的送进来。通常都是沐苡惑接待他，不过礼物却是一样都不收，逼得紧了，沐苡惑便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堵得他不能再说什么。

陆建勋第二次见到沐苡悠时，是在第五次拜访沐府之时。

许是沐苡悠特地吩咐了，沐府上下对陆建勋比较客气，沐苡惑不过就和他聊了片刻，陆建勋便见到了沐家家主。

寒暄了几句，陆建勋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不知沐小姐对张启山张大佛爷的行踪感不感兴趣？”

“陆长官想说什么？”

“城外矿山，不知沐小姐有不有兴趣？”

沐苡悠轻笑：“原来是这件事儿。”

沐苡悠的反应是陆建勋没想到的：“沐小姐知道？”

“苡悠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陆长官。”

“沐小姐请问。”

“据我所知，陆长官与张启山早有交情，今日却将张启山的秘密告知我，不知有何用意？”沐苡悠抬眼看了一眼陆建勋，其中的防备不言而喻。

“这长沙布防官一职，自是有能者居之。”陆建勋知晓，只要今日将话说开了，沐府便会成为他最有力的后援。

“那苡悠就拭目以待，看看陆长官是不是那个有能力的人。至于那个矿山，苡悠自有打算。陆长官，请喝茶吧。”沐苡悠喝了口茶，陆建勋见此，也只得喝了口，然后起身告辞。

这是送客茶，但凡主人想要逐客了，便会邀客人品茶，只要是有点儿眼力见儿的客人都会喝茶后起身告辞。

陆建勋走出沐府，不由得又暗自思考，沐苡悠究竟是什么意思，看上去像是已经与他成为盟友了，却又这么快的逐客，究竟，算什么？

看来还是得多发展几个盟友才行。呵，霍家。

沐苡悠收到下墓的通知是在一个月之后了。陆建勋隔三差五就跑来联络感情都快把沐苡悠整崩溃了，此时一听说要下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很不厚道的将应付陆建勋的烂摊子扔给了沐苡惑。

沐苡悠不是第一次下墓，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但是沐苡惑还是不放心的来了又来，看了又看。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沐苡悠每次下墓，沐苡惑总是不放心。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沐苡悠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沐苡惑也很准时的敲响了她的门。

“苡悠，听八爷说那矿山凶险的很，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吗？”看着沐苡悠正麻利的收拾这下墓要带的东西，沐苡惑还是忍不住问。

“对八爷而言，哪儿有不凶的？再说了，你下去有用吗？你又不会下斗的功夫。”沐苡悠笑了笑，又继续收拾，在看到一个青玉哨子的时候不由得顿住了，然后默默地将玉哨放进上衣口袋。

沐苡惑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声叹息。他这个妹妹，是放不下过去了。

沐苡悠收拾好了便要离开，沐苡惑亲自将她送出了城。

“哥，长沙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遇事多与九爷商量，如果有人惹你的话，能忍的尽量忍一忍，等妹妹我回来了帮你出气。”沐苡悠豪气万千的拍了拍沐苡惑的肩膀。

“行啦，你哥还没有这么弱好么？”沐苡惑扯下她的手，“到了地下要小心一点，不需要什么都冲在最前面，万一碰到什么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了就拉张大佛爷做人肉盾牌，记住没？”

“哥，你确定你和张大佛爷真的是好朋友？”

沐苡悠又与沐苡惑说了两句，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准备离开，临走时将一玉佩给了沐苡惑。那玉佩上刻着几朵木兰花，枝丫与枝丫相连，构成一个“沐”字。“放你那儿，安全。”

沐苡惑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万事小心。”

沐苡悠点点头，转身离去。沐苡惑站在原地良久，上车回城。

落叶被风吹起，飘向远方，空中的乌云随着风慢慢的移动。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长沙城，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