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篇（十九）

【我像鸿泥印满的脏雪，我像黑墨点缀的白纱，我像是在倥偬岁月里做了一世清梦，梦醒之后，却身处囹圄，无限悲伤】

“娘亲，若是天子犯法，是不是与庶民同罪”

“是啊，这世上律法严明，人有罪当然可诛。”

“那若是那个人他也有罪却谁都发不现呢娘亲…”

顾家家大业大。

她是顾家从小养的童养媳。

她爱上的那个男子是顾家最小的少爷。

那个男子眉目含笑，总是温柔看着她，带她吃这世上她从未吃过的东西。

她到被她娘亲送到顾家的时候，顾家的长辈们也觉得她可爱玲珑，长大以后是个妙人。

她娘亲有些舍不得得她，可是她家中太过贫穷，为了养她弟弟，她娘不得已卖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进这朱门大院，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屏风后面探出那个稚童的脸，肤白胜雪，双眼忽闪忽闪。

顾家的老祖宗笑着将她抱在怀里说：“阿莲，从今天起，你可就是我们顾家小少爷清明的小妻子了！”

当年她只有六岁，哪里懂什么叫做婚配嫁娶，可是只有当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从屏风后面笑嘻嘻出现时，她才微微有些害羞，这大概就是老祖宗说的顾清明了吧。

清明自小和她玩的极好。

清明也是有教书先生的，他每日下了习，便会一字一字教她那些诗书礼学。

直至有日，清明让她扮做小书童随他前去一同听学。

那日天色有些昏暗，清明想要去解手跑出了书房。

那位先生笑着问她：“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可不像个小书童啊”

她糯糯回答：“我，可是清明的妻。嗯…我将来长大是要嫁给他的。”

那个先生一点也不是好东西。

他趁着这会子功夫，竟脱了亵衣，将她压至桌上，肆意猥亵。

那时候的她，懵懵懂懂，可是越来越觉得呼吸难受，为什么清明还不回来呢

好像能听见门外的敲门声音。

清明大声叫着先生，说让他进来。

先生堵住了她的口，轻轻在她耳边说：“乖一点，明天记得和清明那小子一起来，否则我杀了顾清明。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记得，不许哭…”

先生理了理他的衣裳，又将她的裙裾套上。

她看着清明从门口进来，好想哭诉一番，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不知该如何说话。

清明笑着说她是不是哑巴，她只得扯出一丝微笑。

顾家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没有人发现这样肮脏的交易，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她经历什么。

她亲眼看见先生在清明转身拿着一把刀明晃晃闪在她眼前。

她怕，她怕清明会死。

一过七年，先生在第二年头上就离开了顾家。第二年，顾家又请了先生，可是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厌弃这世上一切诗书。

她开始闭门不出，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

清明学业繁重，还要帮扶父亲打理生意，偶尔有闲暇时间来看她，她最多也是与他匆匆一瞥。

七年瞬息，她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清明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

可是那日清明来找她，想与她出府看上元夜景。

那才是她第一次真正站在人潮汹涌之中。

可是不知为何，她看着过往万千的行人，都觉得大家好像在嘲笑她一样。

上元之节，鱼龙舞动，满目琳琅。

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只有她，想要找个斗篷将自己遮挡起来。

清明很快发现了她不太对劲。

以为是她很久没有出来，不太喜欢吵闹。

于是带她去了一处江楼。

江楼之下，画舫林立。而那船上忽然有人朝她望来，那不正是当年那个先生吗，那不正是当年那个欺辱她的人吗

清明也看见了先生。

原来先生后来做了高官，如今也算活得风生水起。先生看了看清明身旁的女子，摸了摸胡须说道：“这不是你那位小书童吗咦，原来是个姑娘呀”

清明笑着回答：“她是我不久要娶的姑娘，先生。”

那先生意味深长笑了笑。

只有她，觉得整个脸庞都在发烫。

清明，你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