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十六】

苏州。

顺安王府。

深夜，冬风凛冽，位置偏僻的顺安王府周围遍布监管的侍卫，死寂如荒地，然而王府深处，却是一片颓靡的丝竹，侍卫们见怪不怪。 如今江山之主已经换了人当，新帝继位不足一年，这前朝废帝，自然只有被豢养的下场了。

废帝若有点脑子，就知道自己下半生天天和酒色歌舞相伴，还能享受一生；但若有任何野心念头，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酒，给朕酒！” 颓废的废帝拥着舞姬，踉踉跄跄举起酒杯，脸色憔悴，神情阴沉，看不出半分精神。

容貌妖魅的歌姬媚笑，如美人蛇般依附在废帝怀中：“王爷，您瞧，我和王妃，谁更好？”

“谁……谁好？嗤，她？她哪儿能和你比，你当然才是我的心头好啊……那个贱，人，朕迟早要她好看！”

可就在这时，缓缓脚步声而来，丝竹戛然而止，演奏的乐队之人惊恐伏地，瑟瑟发抖，迎接着来人。

那人未至，声音先到。

“王爷，您如今已是顺安王，这自称还是要注意的好，省得被人扣上一顶心念前朝的大帽子，被陛下怪罪。”

来人宫装华丽，仪态庄，严，王妃之尊凛凛威仪，逼得殿中众人仓皇后退，不敢直视。

来的，是曾经萧氏皇后、如今的顺安王妃，萧氏文卿！

苏文卿原本在书房阅账册，听十三来报说梁延收了几个歌姬进府，怕有什么动作，这才来查看。

苏文卿冷冽的警告声落下，废帝未曾起身，只是低低讥笑着晃动酒杯，目光阴测测充满了不甘和恨意。

“顺安王？呵，我的好王妃，你说说，那个人把我从皇宫中赶出来，封我这个前朝废帝为顺安王，这般羞辱，我还要对他恭恭敬敬不成！”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舞姬妖娆起身，半撑在废帝怀中，目光挑衅望向苏文卿，意味深长道：“王妃娘娘看起来似乎不满呢，也是，如今的陛下，可是您的兄长，您有兄长撑腰，可和我们这些落魄人不一样。”

苏文卿淡淡扫她一眼，竟是理都不理，对梁延道：“王爷终日沉迷酒色，就是与这种人嬉戏了？”

“苏文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废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木案掀翻，舞姬惊呼一声，躲在一旁。“

“萧凌宸那个逆臣，把你这个妹妹送进宫来，逼我立你为后，不就是为了安抚我，好谋取我大祁朝江山吗！如今他登基了，你任务完成了，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还不立刻滚回你的萧氏家族去！”

苏文卿不应，目光极淡地望着他。梁延十分不爽，又是这样的目光，无论他做什么，面前的女人没有一丝动容。成婚以来，他从未见她生气过，但就是这种平淡，反倒让他感到十分无力。

梁延气上心来，拾起茶杯扔向她，苏文卿侧身一闪，躲过去了。她朝梁延行了一个礼，“王爷继续吧，只要不出门就好，什么时候想用膳了，派人来通知一声。”

梁延不理会她，又拉过身旁的歌姬，当着她的面吻上了怀里女人的唇，二人又风，流，快，活起来。十三看不过眼，拔剑预上前，却被苏文卿抬手拦下，“十三，别浪费力气。”

十三看了她一眼，低头，“是。”他收回剑，又退了回去。

话毕，苏文卿又转身离开了，梁延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又推开了怀里的歌姬，狠狠地握紧了拳。

苏文卿回房的路上忽与十三道:“那些歌姬好好查查，尤其是今晚，若是被送出去了 一定要追回来。”

“是。”十三抱拳，又道:“王妃，顺安王如此羞辱你，为何不按主子说的，将他……”

苏文卿抬手，“你主子要当明君，而非昏君，懂？”

十三不说话了，跟在后面走。

夜间。

大约亥时，果然不出苏文卿所料，在后院守卫的十三擒到了欲往外出逃的歌姬蓝氏。

苏文卿赶到后院时，十三正捂着受伤的手，见苏文卿来，他抬手抱拳，“王妃。”

苏文卿点了一下头，看向他受伤的手臂，“你受伤了？”后又对身后的侍女小竹说道:“去请大夫。”

“是。”小竹忙跑去。

“王妃，不碍事。”十三说着，又指了指地上被绳子捆着的歌姬蓝氏，她也受了点伤，嘴角已经流血了。

“怎么回事？”苏文卿收回目光，询问。

“王妃，您看看这个。”十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苏文卿接过，打开一看，一到后面，脸色当即就变了。

“属下刚得知，顺安王暗中与流落在蛮荒的三皇子，五皇子勾结，蛮荒一带的民众未经过教化，经他们策划挑破，一再抗拒新法，甚至在那里已建立起了民兵组织，企图叛乱，要建立新朝。”

苏文卿镇定下来，又问，“大约有多少人？”

“据属下了解，到如今，大约有五百多人，他们大多数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容易被鼓动引起叛乱，扰乱当地的秩序，使新法没有办法继续实行，实在可恶！”

苏文卿想了想，又看向跑来的小竹，对十三说道:“你先去疗伤。明日拿上这封信入京，交予兄长，该怎么办，一切由他定夺，不用顾虑我。任何人，都不能以为独立为借口引起叛乱，扰乱社会秩序和破坏国家安定。”

“是。”

“那王妃，此女该如何处置？”十三又问。

苏文卿看向她的嘴角，眯了眯眼，有些疑惑的样子，十三解释道:“王妃，是这样，才刚她想咬舌自尽，不得已我才卸了她下巴。”

苏文卿了然，冷笑一声，“还挺忠心。”又问:“王爷今日带了多少个歌姬入府？”

十三想了一下，“四个。”

“恩。”苏文卿点头应了一声，道:“你先去疗伤，我带些东西去看看王爷。”

“是。” 十三走后，苏文卿看向地上的歌姬蓝氏，只见她也一脸憎恨地看着苏文卿。

苏文卿弯下腰，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眼睛，“不是想咬舌自尽么？”

蓝氏一怔，又见苏文卿嘴角扬了起来。她站起身，吩咐道:“把她的舌头割了，再把头砍下来。”

蓝氏一脸恐惧，她想做些什么，可是已经被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