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世长安（4）

［7］

　　狐狸说的真是个好地方。

　　地狱归来，方可成绝。

　　十年之久，我十分想念哥哥。

　　我去寻了狐狸。

　　幸得有狐狸默默守在哥哥身边，不然人间之大，我该何处去寻哥哥的踪迹。

　　我见着狐狸的时候，狐狸正躺在一块大石板上小酣，还把自己的大尾巴盖在身上，睡得十分安稳。但也十分之警惕，一听见我的脚步声，便醒了。

　　我问狐狸：“哥哥在哪？”

　　狐狸冷着一双青色的眸子，淡然道：“不知道。”

　　我瞬间急红了眼，怒道：“你明明答应了我，现在却说不知道！”

　　狐狸转过身不再看我，他道：“我蔚清向来说到做到，我是答应了你，天天看着他，不让他受半点伤害。可是……”突然，狐狸顿了顿，他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天天看着这么一个人，我会不会……”

　　他轻声说：“喜欢上他……”

　　我一时无言，狐狸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我又道：“狐狸，洞府我一定会赔你的，请告诉哥哥在哪？”

　　我听见狐狸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个地方。

　　哥哥变了个模样。我瞧见哥哥站在人群中央，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锦带绑着，身着白色道袍，手执一拂尘，眸子清冷，无悲无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真是一个道士。

　　我拨开人群，满脸欣喜地来到哥哥身前，哥哥却没有看我一眼，他往前走着，被人群簇拥着，人群中还有人喊着：“道长威武！道长无所不能！道长神仙下凡！”

　　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用的是自己的本相，哥哥自然不认识我。

　　人群喧哗，我扯着嗓子大喊：“哥哥！哥哥！”还顺带挥了挥手。

　　哥哥听觉灵敏，果然注意到了我，我赶紧冲到哥哥身前，大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疑惑：“你不是他，你是谁？”

　　“哥哥带我走，去个安静的地方，我告诉你。”

　　哥哥抓住我的手，就带我飞了起来，落到一片安静的山林里。

　　他冷着眸子，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笑道：“我没有名字，因闻哥哥盛名，便想与哥哥做个朋友。”

　　“为什么叫我哥哥？”

　　“我看着不比哥哥小么？”

　　哥哥神色一变，又立马恢复平静。

　　他道：“既然你诚心跟我，那我便当收个徒弟，你就叫无名吧！”

　　我道：“好啊好啊，可是我还是要叫你哥哥。”

　　哥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8］

　　我一路追着哥哥问了许多问题，哥哥都十分耐心的回答我，但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十分冷漠。

　　我道：“哥哥，你家在哪？”

　　哥哥道：“我家很远，你要去吗？”

　　“要啊要啊！”

　　哥哥这回可是会御剑了，“咻”地一下就带我来到了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庭院。

　　一切都没变。

　　院子里的牡丹还是开得那样艳，池子里的鱼照样游得欢快。

　　只是人有些不同了。

　　我道：“哥哥，我要洗澡。”

　　哥哥应了一声“哦，那我去给你烧水。”

　　“不用不用，我来烧就行。”

　　哥哥平视前方许久，突然道：“不如用法力涮热吧。”

　　我轻笑一声，道：“好啊。”

　　于是，我便搬来一木桶水，哥哥用法力立马就涮热了。

　　我把木桶搬回房里，跟哥哥交代了一声，就去洗澡了。

　　中途，我悄悄去厨房烧了水，等我洗完刚好热乎。

　　洗完澡后，我去厨房里盛了一木盆热水，接着去院子里寻哥哥。

　　哥哥在院中央打坐，眸子紧闭的，听见一些动静，便知是我来了，便起身来。

　　我道：“哥哥整日在外劳累，我想帮哥哥濯发。”

　　哥哥迟疑了一会，便答应了，道：“也好。”

　　我帮哥哥解了束发的锦带，三千青丝倾泻，尽数落入水中，热水的温度刚好，我舀了些水在手上，并涂抹了些皂角，而后双手抚上哥哥的青丝，小心揉搓，双手深入哥哥的发丝，指腹抵在头皮上，细细按摩。哥哥的双眸紧闭，不知是否觉得享受。

　　于是，我打趣地问了一句：“哥哥可觉得享受。”

　　哥哥淡淡地从鼻音里发出一声“嗯。”

　　搓洗过后，再用干净的温水冲洗，等把皂角的余痕冲洗干净后，便用软布轻轻擦拭。

　　突然，哥哥抬手，欲要抢我手上的布，幸得我反应快，没被抢走。

　　我道：“我来！”

　　“嗯。”

　　于是眼前的景象是那般美好。

　　哥哥坐在木椅上，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身前，他微微歪着头，我拿着软布，挑起几缕墨发擦拭。

　　等哥哥的头发微干，我道：“哥哥，我再伺候你沐浴吧！”

　　哥哥身子一动，说了句：“不用了。”虽面无表情，但显然是十分不愿意。

　　等哥哥沐浴完，我又和哥哥躺在一块，这么多年，房间还未置添新床，老旧床板有些腐朽，有时稍一用力坐下，便会有“吱——”的响声。

　　哥哥眼眸紧闭，呼吸匀称，我知道他还未睡。我翻身就抱住哥哥，哥哥的身子一颤，明显是惊着了，却未言语半句。

　　我道：“在家总要搂着别人睡，如今到这里也很不习惯，今晚我是要搂着哥哥才能睡着的。”

　　哥哥抬手欲要拿走我禁锢着他身子的双手，我硬是紧紧地搂着，他便放弃了，轻声说了句：“睡吧。”

　　“谢谢哥哥啦！”

　　窗台开着，有些许凉风吹了进来，我紧了紧我和哥哥身上的被子。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高悬于夜空中的明月，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夜还很长。

　　我心道：“十年面对枯石破壁的寂寞，今日贪得一宿温露，实在是不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