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天下午，原本和秦关约好的吃饭，但是迟迟不见秦关来，段斯澜知道，秦关不是让她等的人，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立即被接通，秦关的一声喂暴露了他此刻无比压抑着的的心情，“澜澜，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我的一个学妹跳楼了，正在抢救，我现在在医院。

“什么，”段斯澜一惊，“怎么样，严不严重，我用过去吗?”

“……”，秦关犹豫，“还在抢救中，澜澜，安心吃饭，然后上晚自习，不用过来了。”

“那好……”段斯澜说，“你早点休息啊。”

“嗯，你也别贪晚，”秦关说。

段斯澜压掉电话后，瘪瘪嘴，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学妹跳楼，为什么是秦关来照顾。

“段小姐，真巧，”是一个压抑的声音。

段斯澜把手机垂到身侧，抬头，对上那同样令人感觉压抑的，灰色的眼眸，勉强笑了笑。

“秦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斯澜吧。”

段斯澜说完，微微皱了下眉，许凉州身上有着不小的烟味，而她，向来是闻不惯烟味的，但是处于礼貌，她立刻忍住了，冲他微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许凉州问。

“我准备去吃晚饭，你呢，你怎么在我们学校？”

许凉州抿唇，无辜的眼睛扫了一下周围，“我本来是想找秦关，但是他那边没空……”

话语中带着可怜，让人有些心疼。

“你吃晚饭了么，”段斯澜问。

“准备回去吃，”许凉州像个孩子一样，眨巴眨巴眼。

“我请你吧，让你白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段斯澜说。

许凉州有些慢吞吞地点点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拒绝，让人觉着可爱。

段斯澜没有带他去大食堂，毕竟，他虽然看起来不富裕，但是要知道，他上周的那幅画就卖了几千万，想到这，段斯澜吞了吞口水，和他去了校门口处的西餐厅。

菜单先是送到了许凉州手里，他又把菜单递到段斯澜手里。

“你先点吧，”许凉州说。

“西冷牛排，”段斯澜没什么食欲，对服务生说道。

“几分熟？”服务生态度冷冰冰的，拿着点菜机问。

“额，八分熟吧，”随后将菜单推到许凉州面前，“多点一些吧，我从秦关那里听说过你一天到晚几乎不怎么吃饭，这次敞开吃。”

秦关提起过许凉州，而且不止一次。

许凉州没有手机，成天关犯人一样把自己关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画室，一个富人，倒是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落魄艺术家，瘾君子，Parliament一天可以抽去四五盒，家中的玻璃杯里时刻有酒，有严重的胃病，秦关身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为了保证他的生活能够继续，会定期去他的出租屋里进行慰问，手里提着一大袋面包，泡面，胃药。

那次事故秦关也向她说了，一年前，秦关照旧到出租屋找他，发现许凉州躺在地上，没有动静，那次吓坏了秦关。他把他送到医院，原来是胃严重出血，险些抢救不回来，恢复过程中，他又吐了好几次血，自从那次起，秦关就强烈要求他戒酒，但是许凉州是谁，看着无辜得很，实际倔得像头牛，单凭秦关一匹马怎么拉的回来，任秦关怎么说，都使劲摇头。最终两人各退一步，一天只能喝一杯酒。秦关总是感慨说，自己简直是许凉州的亲娘，时时刻刻照顾着这个小祖宗。许凉州自幼失去双亲，也许是秦关对他太好，让他凡事都过分依赖秦关。

最神奇的不是这些，如果光说他的“习性”，那么脑中第一个联想到的一定是一个邋遢埋汰的窝囊废，蓬蓬头，胡茬满面，穿着大裤衩拖着酒瓶子在大街上晃悠徘徊找灵感的，令人“恶”而远之的油腻男，但是，许凉州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脸蛋白白净净，灰色的头发有一丝蓬乱，毛茸茸的，仿佛刚出生的英国短毛猫，灰色的眼睛上仿佛蒙了一层迷雾，那睫毛，又长又密，卷翘得让人禁不住羡慕嫉妒，五官深刻，有些少许的娃娃脸，并不过分瘦削，而且是个典型的衣架，即使此刻只是穿着黑色长毛衣。

段斯澜在见到他之后，内心对他做出了上述描述。

许凉州非常认真地翻着菜单，点了一份牛排，一份薯条，一份芝士玉米粒，还有一杯橙汁，典型的小朋友套餐，让段斯澜忍俊不禁。

“要几分熟，”服务生脸微微发红，态度依旧不太好，但是相比较对段斯澜的态度，已经有很大改观，果然，没有人能够抵抗帅哥的魅力。

“十二分熟，”许凉州眨眨眼，无辜地说。

“……”段斯澜也眨眨眼。

“那个……先生，”服务生面带尴尬，“我们这里没有十二分熟，可以给您尽可能的做成全熟。”

“那就全熟吧，”许凉州木讷地眨眼，把菜单还给了一脸懵逼的服务生。

“你多大，是不是比我小呀，”段斯澜努力寻找话题，许凉州没有手机，把他晾在一边自己玩手机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

“我毕业了，今年二十六岁。”

轰。

段斯澜只觉得自己脑子突然炸掉了，怎么也猜不出他居然……

“对不起，”段斯澜很不厚道地笑出来，连忙用手挡了下脸，“我真的没想到，你长得太年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看上去比同龄人小，”许凉州掰开一次性筷子，两只筷子并在一起磨去毛刺。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居然聊的很融洽，许凉州看起来慢吞吞，实际上非常有头脑。

段斯澜经过与他聊天，得知他高中仅仅花了一年时间就考到了全国一流高校S大，直接保研，由于成绩优异，申请博士也是一路顺风顺水。

就像许多奇才怪才一样，他并不准备在他自己铺下的光明大道上安逸生活，而是铺好路之后毫无留恋地走开，另走一条崎岖小道，他活的的确没什么质量，但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其实，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画画，”许凉州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把筷子放下，转而拿起叉子，灰色的眼睛向下看着，搅了搅搭配牛排的意面，“但是，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怕我在这方面受挫。”

“没试过怎么知道会失败呢，”段斯澜笑，“况且，你非常成功嘛。”

“不，他们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许凉州眼神闪烁，迷茫不定，“我也怕……”

他切断了意面，露出懊恼神色，深吸一口气，“算了，说它也没有用的。”

“嗯嗯，那就不要想了……”段斯澜想继续说什么，被手机铃声打断。

段斯澜给了许凉州一个抱歉的眼神，拿出手机。

“秦关？”段斯澜看来电显示，接通了手机，把手机放在耳边。

“澜澜，高筱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