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纪8

解决了黑狮子之后，千颂立刻返回了城内:城外的妖气正在聚集，不好的预感正一路攀升。

“告知城中百姓，闭门关窗，不要在户外活动。” 千澈猛地推开大院的门，下达指令。

“唉?!少主.....刚刚千勋少爷说感受到城外妖气浓烈，担心您的安危，就带了四十余名驱妖士去城外找您了。”

“堂哥他....” 正好错过了吗?!

千澈刚放出尸鸟去通知城外的千勋，他的父亲就拄着拐杖来找他了:“我已经让人去城墙旁边防守了，不觉得这次妖怪袭击有些奇怪吗?千澈，要不要听听谛听以及陆吾先生怎么说?”

“父亲，你知道的，我还是不太喜欢和妖怪接触。况且那个陆吾，似乎和白泽的关系很好。”千澈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会为了宗族利益而参考他们的意见，所以还请父亲代我去向他们讨教了。”

千澈对妖怪的恨意并不是消失或减退了，而是当上家主之后，他不得不去接受，考量一些原来从未想过的事情。

“父亲，我今天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妖怪产生了敬佩之情。”千澈看着自己的双手:“是我变软弱了吗?”

“能看到敌人的闪光之处，就说明你在成长，千澈。”长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搭在千澈肩膀上:“家主的责任很重，但不要因此对自己太过于苛刻。”

“父亲...”看着父亲佝偻的后背，缓慢的步伐，千澈剩下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开明所在的小院:

手臂基本已经恢复了，但还不算特别灵便，开明刚活动了一下身体，惫懒已久的关节就纷纷发出“咔咔”的声响。

“您知道四凶吗?”坐在屋檐下偷吃开明茶店的谛听突然开口。

开明有些无奈地回应:“当然知道。”

“它们最开始，算是人类吧。”

“是人类顽强的精神。”

“这样啊......”

开明向谛听投来不解的目光:“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由人类精神幻化成的妖怪.....没有肉体的情况下就能幻化出这么厉害的妖怪。” 谛听摇了摇尾巴:“那有肉体的话那岂不是更厉害?也就是说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厉害的生物对吧。”

开明一茶杯扔过去:“你傻呢?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人类一直都没有灭绝也是事实。”

谛听稳稳地接住了茶杯:“一说到这些东西的话，那肯定有个排名的对吧，四凶里面谁最厉害?”

“你是小孩子吗?”这种无聊的问题也问得出口?

“说吧!说吧!”

“它们没有正面交手的记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四只里面，法术属性最多的应该是穷奇。结合神，怪，恶三位一体，也就是说天界，人间界，阴间的力量应该都有所涉及。”

“唉.....听起来就很厉害啊.....”

“但非常奇怪的是，我印象中的穷奇似乎一直在四凶中都不算突出。”

上一代穷奇也是，在四凶里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警惕的存在。

这一代穷奇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就算有人告诉开明，穷奇这种妖怪就要消失在史册他都不奇怪。

“不过，这个废物四凶似乎就在城里啊....”谛听敲了敲自己的耳廓，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令开明汗颜的话。

“穷奇?怎么可能??”

“还有白泽，以及另外....两个，三个妖怪。”

这时，驱妖士家的老爷正好来了:“两位正在谈什么呢?”

“老人家，城内出现了妖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四凶，速速告知你那些小鬼们:不要单独行动。”

看着开明紧张的模样，谛听有些想笑:“刚才还说别人不值得特别警惕，真打脸。”

开明瞪了谛听一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白泽。”

千澈最后看了弟弟的画像一眼，视线就回归天际:尸鸟仍旧没有返回。

“您要去哪?!!”千澈的身后突然响起了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人类，别挡道!” 说着，开明变回兽态，然后腾空一跃跨过千澈直接奔出驱妖士本家大门。“陆吾先生他怎么了。”

谛听一边喘气一边回答着众人:“他...去找....白泽了。”

“白泽!”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千澈的脑袋里面的理智瞬间爆炸:终于，终于....终于出现了吗?白泽!

“尸鸟，追上陆吾!” 只有这件事情能让一向以大局为重的家主做出不明智的选择:白泽，白泽，白泽......我要亲自杀了你!

躺在一旁的涡虫作为第四小队的侦查系成员，比其他人更快速地感受到了开明的到来:“老大，有人正以很快的速度接近这里。”

“是开明。”白泽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会遇见谁，发生什么。

“他来干什么?”犼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对他来说开明的出现，就代表白泽即将离他而去:不想要再重复了，长达十年前的分离。

“白泽!”开明赶到谛听告知的地方时，只有犼一人站在那里。

“呵，的亏你还敢站在我面前啊!白泽呢?”很显然，开明并没有将犼放在眼里。

“你觉得我会让你接近他?”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开明:“犼，你到底把白泽藏哪了?!你已经残害过他一次，这一次又是想怎么玩弄他?”

“哈?玩弄?”犼的周围开始出现血雾的影子:“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的人是你吧!撒谎说是我抛弃他的人，也是你吧!这些账我可都还没跟你算过啊!”

就在两人争吵之际，正准备突袭的琼琪的眼前金光一闪，嗷地一声抱着头就倒下了。

“琼琪!”狼灌连忙跑到她身边替她查看伤势。

“抄城内近路，总算是追上了。”千澈此时也勉强赶到，刚才就是他甩出咒符打中了琼琪。

“呼...呃啊....”不得不说，驱妖士制作的咒符对妖怪的效果是真的非常明显。平日里几乎刀枪不入的琼琪现在脑袋上流着血，不断哀嚎着，露出一副狼灌之前从未见过的惨状。

被咒符打中的伤口流血不止，无法自我修复不说，狼灌眼睁睁地看着琼琪头发由金黄色逐渐褪为纯白，被打中的伤口也一路向下延伸，撕裂她的身体，最后从伤口里钻出了另一个和琼琪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年:“祁.......?”

为什么....祁会.....

“这是尸骨系法术的一种，原本是利用敌人的血液创造出敌人分身的法术。”开明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感到十分震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所以，这一代穷奇之所以这么弱，除了它们一直都存在的矛盾心理以外，还因为这一代是双胞胎的缘故吗......”

穷奇，作为没有“是非观”的独特妖怪，阻碍它们最大的敌人便是它们自己，它们经常会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疑惑，从而导致了他们比普通妖怪更难学习和成长。

“祁....”一看到少年，琼琪内心沉睡已久的负罪感全部爆发了，嘴里念叨着弟弟的名字，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脸，甚至都忘记了这是敌人创造出的分身。

“原本应该召唤出的是穷奇的分身，结果却召唤出了力量另一个人的分身吗......”狼灌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前一扑，咬住琼琪的小腿就往后扯:“躲开啊!”

“祁....祁，能再次见到你....”琼琪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祁打伤，她只知道这个人能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简直是个奇迹。

也在这个时候，城外的宸隍带领着幸存的兄弟们突破结界冲入了城内:“开什么玩笑?!先是驱妖士，现在又是那群混合妖兽!进城，把人类全都杀光，补充力量再说!”

“到底发生什么了?”千澈开始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了。那群凶暴的妖物们就像一群被饿疯的狼，无序且残暴地开始在城内一边奔逃，一边残杀能看到的一切生物。而在他们身后紧追不放的是一群，从未见过的，更为恐怖的怪物。

“这到底.....”就在开明分神的时候犼发动了攻击，两只大妖瞬间打作一团。

而千澈的第一反应不是趁此机会彻底杀死琼琪，而是不想让城镇陷入十年前的惨剧。

过度的紧张和压力让他无意识地选择了放血结印:“鬼门，开!!”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拯救更多的人!不能再让他们和千颂一样....

和当年白骨夫人被杀之后一样，挂满骷髅，布满抓痕的赤红鬼门拔地而起，不同于当年白骨夫人力量，这次鬼门不再是处于紧闭的状态，而是缓缓打开了:数不清的白骨大军正从里面鱼跃而出。

“琼琪，快跑!”狼灌眼见着琼琪就要被白骨包围，却还是没有想离开祁的意思，简直急得跳脚。而数量过于密集的骷髅们也隔开了犼和白泽他们的距离，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泽在青色火焰的包绕下离他越来越远:“混账丫头!脑袋清醒点啊!!”刚说完，犼就被开明打中了:“以白泽的能力，他肯定没问题的!你先担心自己吧!下贱的下界妖怪，我不会再让你靠近白泽了!”

过度浓郁的阴气很快就让白泽陷入了头晕脑胀的境地:再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都是肚子里的小东西.....现在的身体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阴气......

此时的琼琪因为伤口无法愈合而出于持续失血的状态，眼睛中的事物都已经开始失去色彩:“打起精神来.....”正在这时，祁抬手幻化出一根长矛，一下贯穿了琼琪的身体:“这个不是祁....祁的话，肯定会更加仇怨地....”说着，伸出爪子一把抓住长矛，狠狠折断:“祁.....”就算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弟弟，琼琪还是呜咽着哭出了声:“祁!”

“该死.....”作为天界妖怪的开明比犼更容易受到阴气影响，手指已经变得紫黑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穷奇的法术应该可以驱散这群骷髅甚至关闭鬼门。他猛地跳脱骷髅的包围，趁犼追击的时候，反身一刀捅向琼琪:“喂，丫头，快点使用大傩驱鬼!这好歹是你们穷奇的基础法术吧!”

琼琪一拳打碎了开明的刀，那愤怒地样子令人打心底害怕:“闭嘴!老子不会!”比起开明，琼琪现在更想撕碎千澈，这个拿她弟弟开玩笑的混账，无论如何她都要铲除。

“愤怒....消除。”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残存的力量对琼琪发动了情绪控制。

白泽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滩浆糊，他的四肢全都僵硬发黑，出现了被阴气重度侵蚀的症状，原本对生命无所谓的他，在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心跳的声音之后，做出了求生的举动: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生命继续活下去.....

一片青色的火焰之中，白泽灼烧着自己的皮肤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哪怕牺牲别人......

“琼琪。”

【心灵暗示】

“你可以做到。”

白泽总算是稳住了脚步，摆出平日里那张笑颜。

而琼琪也在心灵暗示的作用下打开了某个开关。千澈就趁她愣神的时候，用法术构成的长柱贯穿固定了她的身体:“先收拾掉你，接下来再是白泽....”

“你谁也收拾不了!”犼甩出血雾企图阻止千澈，却没想到被千澈的符咒打穿了手臂。

“白泽!!快去帮犼啊!!”被固定在原地的琼琪根本无法继续支援，只能求助看起来似乎完全没事的白泽。

可就白泽的立场而言，这两个人他都不可能下手:一个是养育自己多年的开明，一个是愿意守候自己一生的犼。

“不用管。”

“唉?”琼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们都没有能力去插手。”以他现在的状态，就连阻止都做不到。

“我说，你难道都没爱过犼的吗?!就这样眼看着他受伤?!”

“早就预见了毁灭，所以才会选择无视。”白泽的笑容依旧，但语气冷淡得让人心寒:“你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都是终将毁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