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宋亚轩如约而来,驾着一辆朴素马车。出长安,入终南,山路愈行愈险。至一处断崖前,他伸手:“小心。”
慕槿初将手放入他掌心,温暖透过肌肤传来。她忽然想起神界古籍记载:魔族体温低于常人,但宋亚轩的手总是温暖的。
崖下别有洞天——一片隐秘山谷,谷中开满紫色鸢尾花,如烟似雾。花海中央有潭碧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地方。”宋亚轩摘下一朵鸢尾,“她是人族,爱上我父亲,不容于两界。怀我时被魔族排斥,生产时又因人魔混血遭天谴,最终……”他将花放入水中,“父亲说,她最后的心愿是再看一次鸢尾花开。”
慕槿初看着花随波远去,心中酸楚。她忽然明白宋亚轩眼中的孤独从何而来——不被任何一方接纳,背负着两族的恩怨。
“令尊一定很爱她。”
“爱?”宋亚轩苦笑,“若真爱,怎会让她陷入这般境地。父亲总说为了魔族大业,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放不下权力。”
这话大胆,慕槿初侧目看他。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宋亚轩恢复平静,“只是觉得,这世间许多悲剧,都源于执念太深。”
他们在潭边坐下。宋亚轩讲起童年——如何在魔界因半人血统被欺凌,如何在人间因银发被视为异类,如何在两界夹缝中艰难求生。
“所以我发誓,”他望着远山,“终有一天,要终结这样的悲剧。让魔族不必躲藏,让人族不必恐惧,让如我父母这般相爱的人,不必生死相隔。”
阳光落在他眼中,映出璀璨光芒。这一刻,慕槿初看见了真正的宋亚轩——不是温文书生,不是魔尊之子,而是一个在命运漩涡中挣扎,却仍怀赤子之心的人。
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那缕银发:“这不祥,很美。”
宋亚轩怔住,眼中情绪翻涌。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颤:“槿初,我……”
话未说完,山谷忽然震动!地面裂开,黑气冲天而起——是掌魂气失控爆发!
黑气如巨蟒翻腾,所过之处花草尽枯。宋亚轩脸色剧变:“不好!封印松动了!”他欲起身结印,却被一道黑气击中胸口,鲜血染红衣襟。
“宋亚轩!”慕槿初扶住他。
“快走!这气息会侵蚀神体!”宋亚轩推开她,强撑站起,双手结出复杂法印。魔纹自他额间蔓延,黑袍无风自动——这才是魔尊之子真正的模样。
黑气暂时被压制,但宋亚轩已力竭倒地。慕槿初再顾不得隐藏,神力倾泻而出,纯净的白光笼罩山谷,与黑气激烈对抗。
“你……”宋亚轩震惊地看着她周身神光。
“我是神女慕槿初。”她坦然承认,神力全开,额间神纹显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神魔之力本相克,但此刻竟在黑气压迫下奇异地融合。两人背对而立,一神一魔,却配合默契。终于,黑气被重新压回地底,山谷恢复平静。
宋亚轩单膝跪地,咳出黑血。慕槿初忙为他疗伤,神力渡入他体内,却被他体内混乱的魔气反弹。
“没用的。”宋亚轩苦笑,“神魔殊途。”
慕槿初固执地继续:“那就打破这殊途。”
温暖的神力强行注入,与他体内魔气冲撞,剧痛让宋亚轩几乎昏厥,但也奇迹般稳住了伤势。当他再次睁眼,发现慕槿初脸色苍白——她耗费了太多神力。
“为何救我?”他声音沙哑。
慕槿初看着他:“因为你在井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宋亚轩瞳孔骤缩。
“你说后来的一切都是真的。”慕槿初轻轻擦去他唇边血迹,“我也一样。初时戒备,渐生好奇,而后欣赏,如今……”她顿了顿,“宋亚轩,我不知这是否是喜欢,但我知道,我不想看你死。”
山谷寂静,只有风声过耳。宋亚轩看着眼前的神女,她明明该是他的敌人,此刻却为他耗损神力,狼狈却坚定。
他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这个动作大胆至极,慕槿初却未推开。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不起我将你卷入这场恩怨,对不起……我可能还是要伤害你。”
慕槿初回抱他:“那就一起找第三条路。”
这一刻,神女与魔尊在山谷相拥,身后是枯萎的鸢尾花海,前方是未知的艰难险阻。但至少在此刻,他们选择相信彼此。
回程马车上,宋亚轩靠在她肩头昏睡。慕槿初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那句人间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终于懂了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