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庄子生甲以小博大赢了一千五百两纹银，把银票一收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赌桌，准备回下榻的鸡毛店，给柳小雨甲报个喜。你想江湖中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尤其赌博场中无父子，岂容你顺顺当当的把赢的钱拿走？他刚走出门就被黑暗中走出的几个大汉拦住，其中一人道：“老弟、上山打猎，见者有份。莫非今天你就一个人吃独食？被窝里放屁，你要独吞？”

　　庄子生一听就知道遇上在赌场中专吃赢家的黑道了，正待开口，从赌场中又出来一拨人，从后面截住了庄子生乙，只听其中一人道：“小哥、钱是那么好赢的吗？”

　　庄子生甲一见前后都被人围住，自己手中又无傢伙，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拨人都是为庄子生甲手中的钱而来。先前一拨是为分肥而来;后一拨是为赖赌而来。庄子生甲心中暗想怎么样挑拨利用一下，让双方打起来，自己趁乱脱身。于是手举几张银票晃了晃对众人说道：“我赢的钱在这里！但我该给你们哪家呢？”

　　那两拨人都道该归自己。眼看双方气势汹汹就要打起来了，庄子生甲心中正在暗暗叫好，不想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道：“众弟兄不要争，大家都在道上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伤了和气。”

　　另一拔人道：“那你说咋办？”看样子他们也不想撕破脸皮打一架。

　　“到关帝庙去找袍门马大爷来断。”

　　“要得！”

　　庄子生甲一听暗暗叫苦，但又无办法，被两拨人押着去了城外的关帝庙。

　　此时天已大亮，庄子生甲随众人进得庙来，只见庙堂正中,是一幅刘关张结义画像,上设袍门五祖神位,左右各有一副对联:“忠心义气,共同和合”。红灯高悬,灯下插七星宝剑一把,意为“红灯辨真伪,宝剑杀贪官”。香案上尚有一尺、一秤、一镜;尺乃计天地合一尺度,秤乃以示公道,镜乃鉴定良顺邪恶之意。

　　只听那人说毕入会隐语后,依次进入香堂。坐在左侧位置上的香主马大爷站起,一番切口后,执香朗声道:“各位都是江湖哥弟，今日到我袍门,所为何事？”

　　两拨人各自为首的说了来意。那人道：“钱是小事，义气为重，依我之见众位弟兄先入了我袍门，结为兄弟，再说这分钱之事。不知众位弟兄意下如何？”

　　众人都道好。那人又道：“入了袍门便是合为一家,当一心一意互相扶持,不许有你我之分,我们须拜天为父,拜地为母,以日为兄,以月为姊。今日你等跪拜炉前,心神须要清静,结义之后,各刺指血混啜而盟誓,上仰神明之降鉴。为表诚意,大家与我诵读三十六条誓词、二十一条例、十禁。”

　　堂下立时有人将绣着神龙争玉和凤凰追玉图案的三十六条誓词黄卷进上,众人“哗啦啦”如潮水般纷纷双膝跪下。然而庄子生甲却面面相觑,站着未动,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不禁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当中不乏已有神色露出不快之人。

　　香主马大爷也不禁回头看了看庄子生甲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拘泥，虽是分你的钱。但本香主要教训你，江湖一把伞，准吃不准攒，你想要一个人独吞江湖上赚来的钱，走到哪里都行不通。今日我给你一条路，你不要不识相。”

　　庄子生甲一听知道今天是脱不了身，只得点点头。香主马大爷见状继续进行。各条誓词诵毕后,众人起立,各执香焚烧,香主马大爷取一雄鸡,将头剁下,名曰“斩风凰”,以大碗盛鸡血,并用钉子刺进会员左手第二指,滴血于碗,同时将三十六条誓词黄卷焚烧成灰,调入碗中。众人逐一饮下。

　　仪式毕了香主马大爷便将庄子生甲手中一千五百两纹银分成三分，庄子生甲分得五百两，只得自认倒霉。庄子生甲拿了钱刚要离开，那香主马大爷道：“且慢！现在还有一事派你去完成！”

　　庄子生甲一听大吃一惊，但也知道跑不脱，只得停下来听香主说。那香主道：“你现在是袍门哥弟了，不听香主之令是要三刀六洞的。今日开大香堂,入闱仪式上你知道我袍门宗旨是什么?”

　　庄子生甲立刻恭恭敬敬地道:“生存自卫、侠义除奸、经济互助。”

　　香主马大爷道:“不错,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如今江湖哥弟十之八九皆属我袍门各个堂口之人,大家若不戮力同心,团结一致,推翻朝廷，是人心所向,我等自当为民前驱。”

　　庄子生甲道:“多谢香主教诲,我眼皮子太浅,只看到自己的几个钱。”

　　突然香主马大爷看着他道:“老弟,你怕不怕死?”

　　庄子生甲哈哈一笑，并按刚才学会的袍门礼节单膝跪下道:“香主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小子我万死不辞!”

　　香主连忙将他扶起:“这件事,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办得成。”

　　庄子生甲道:“什么事?”

　　“你不是刚从京城回来的吗！”说着香主马大爷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这是今日结拜的六十余人名册副本,如今风声太紧,过段时间我想找个可靠的人送到京城袍门总部。”

　　庄子生甲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自己刚从京城逃了出来，现在又要回京城去。但又不愿意露怯，口中说道:“香主只管让小子去京城一趟,必然送到。”

　　香主马大爷沉吟道·“这虽然只是一些名字,可都是活生生的兄弟啊,一旦查出……”。

　　庄子生甲立时明白了香主马大爷的意思,慷慨激昂道:“香主放心,小弟明白了,此趟凶多吉少,小弟立个誓,就是死也不会让名册落到他人手上。只是可能再也见不着香主了,心中有些难受,让我再拜拜香主,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了。”说着俯身便拜。香主马大爷连忙扶起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我在关帝庙等你回来,到时好好喝上一杯。”

　　庄子生甲回到鸡毛店将五百两的银票给了柳小雨甲，要她先回柳家店去，等自己把名册送到京城回再回来找她，然后想办法穿越回我们这个世界。柳小雨甲一想也好，到京城去打探一下情况也好，便答应先回柳家店去等他。

　　由于川中刚经历了张强、柳小雨乙的战乱，来省城避难的人造成了这时期城内的畸形繁荣。白天,人头济济、车水马龙;入夜,轻歌曼舞、灯红酒绿。除了露宿街头的贫民、乞丐,断臂折腿的伤兵,尚能显示国破家亡的战乱景象外,那些乔装改扮的乡村土老财、贪官污吏,依旧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只是更换了享乐的地点而已。到处是妓院,到处是赌场,到处是狂欢。

　　大街上早起的人群忽然闪开一条通道,随即传来一阵“得

得”的马蹄声。铁掌敲击着古老的碎石街道,犹如清脆的鼓点响得那么轻快,那么和谐,那么有节奏。为首马上的庄子生甲儒生打扮,俊眉秀目,举止潇洒。白净的脸上挂着自负的神色,眉宇间洋溢着难以越掩的沉稳。他抖缰跨鞍的姿态,犹如沙场上获胜的骑士,又象试场里中魁的举子般的策马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太子端王府里松柏泛绿,杨柳吐芽,已是春意盎然。京城护军统领魏全忠站在庭院之中,四顾张望,不禁心生感叹。这里房屋多,是王府的规制,雕栏画栋、园林亭榭应有尽有。

　　回事处人员走了出来:“魏大人,太子爷有请！”

　　魏全忠道声“谢谢,有劳了”,从袋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上。

　　太子端王爷昨晚喝酒到半夜,正拥着两个王府使女睡懒觉。听说护军统领来了，赶忙披衣坐起,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幔缝中透进的晨光,努力想看清那个下跪人的面貌。王爷的御榻其实并不大，为了背风屋子下着幔子,再加天还没有亮足,屋内昏暗朦胧,下跪者又背对窗口,一时难于看得清楚,只能分辨个大概轮廓。

　　两个使女这时都穿好了衣裙,一个扶着端王,一个下铺把窗帘卷起,屋中顿时明亮了许多。

　　　“臣护军统领衙门都统魏全忠参见王爷。”说着递上一本册子道:“此为乱党宣传品，皆是诽谤朝廷之言，应严加查办。”

　　他今天一大早到王府来就为了表个头功。

　　“大人此宣传品从何得来?”王爷问道。

　　魏全忠说道:“是在一庙中发现的。王爷看该如何处理?”

　　王爷心里想道,你还真会推脱啊。当下冷冷道:“全忠,这可是在你管的地界发现的。”

　　魏全忠顿时汗流浃背,忙道:“王爷明鉴,全忠一向对乱党勤加访查,以遏乱萌。只是如今袍门入会之人过多,完全禁止,实所难能。”

　　王爷点点头,道:“你不用紧张,只是这个袍门动静闹得太大,妖言惑众,扰乱民心。惊动了皇上,不得不彻查啊。”

　　魏全忠道:“是,是,一定严拿究办。”

　　王爷道:“那好啊,明日让你的巡警办抽出人来,到处抓人去。”

　　魏全忠目瞪口呆,道:“王爷……是在开玩笑吧?”

　　王爷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携带新近加入袍门的名单副册来到京城了呢?”

　　魏全忠道:“全忠尚未听闻。”

　　王爷点头道:“这倒不能怪你,朝廷也是刚从内线得知这个消息,听闻这个名单鱼龙混杂,有六十多人,你若查到,可是大功一件啊！”

　　魏全忠吸了一口凉气,暗自付测:你贵为王爷,虽说掌管京城巡防,但无论何地,若得到准确消息，何愁抓不到人?你将功劳让于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谨慎道:“请王爷明示。”

　　王爷道:“不瞒你说,据内线所报,携带名单副册之人已来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