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杀贪官、诛恶霸，行侠仗义本是庄子生乙在那个世界武林中受的教育。今天张镇长竟欺负到自己头上，再见到杨玉珍梨花带雨、满脸珠泪的模样，庄子生乙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提剑就往屋外冲去。

　　此时屋外突然光亮如白昼，一只巨大的飞碟正无声地盘旋在屋顶。庄子生乙大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盘子会在空中停住，忙大声喊：“玉珍、玉珍、快出来！有怪事。”

　　玉珍听到他的喊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忙爬起身跑出来。

　　“你看！你看！”

　　玉珍一抬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盘子在自家竹楼顶上毫无声息地盘旋，也惊呆了。庄子生乙的喊声也惊醒了杨昇，他睁眼一看，见竹楼外一遍光明，但又与天亮的光明又有区别，是大亮了，亮得不自然。他也忙翻身从床上跑下竹楼。姐弟和庄子生乙仰头呆呆地看着竹楼顶的飞碟不知所措。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三人拽住似的旋转、瞬间进入了飞碟内部。三人睁眼一看是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没有人来管他们。庄子生乙手中的剑早已不知去向。三人好一阵才从惊愕中醒转过来。先是杨玉珍低低的抽泣声，然后杨昇见姐姐哭了，自己也哭了起来。庄子生乙忙把杨玉珍搂在怀里不停的安慰她。

　　这时门开了进来两个从头到脚都罩着防护服的人，背上背一个方形的包，手拿长枪似的东西，对着三人喷出一股白色的烟雾。三人在烟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待烟雾散去，三人睁开眼那两个罩防护服的人已不知去向。

　　三人正在疑惑中又进来一人，并不和他们说话，但这次没有穿防护服，只是手里拿个山寨用来匋水的葫芦瓢似的东西在他们头上一罩，然后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那位检查员出来后对外面的一个老头说道：“处长、根据脑电波思维检查，那三个人不是庄子生丁、陸敏和她弟弟。是搜捕飞碟搞错了。它们把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庄子生抓来了。怎么办？”

　　那个叫处长的老头沉吟道：“放了！”

　　“放回他们那个世界？”

　　“不！放回我们这个世界！”

　　检查员先是一楞，然后会心地笑了：上峯如果催急了，可以将错就错的用这三个人去抵数。

　　“继续在那个世界抓捕庄子生丁！这次不要用搜捕飞碟！直接用传统的办法可靠。但别像希恩一样失手，要做个局，等他自投罗网。必要时可以在那个世界就地处决他！”

　　“是！”

　　庄子生乙、杨玉珍、杨昇被一股力量抛到了城市的野外，他们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是见空中是飞来飞去的大小盘子，地上是流星一样的长房子、短房子，根本见不到人。他们三人也不敢往城市走，只好往山里奔去。

　　三人在深山先是熟门熟路地打野生动物维持生存，然后搭起竹楼、开荒种地，过起了和原来那个世界一样的生活。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张镇长。

　　陸敏、庄子生丁在青羊宫路北面的一座新楼里有一套三间的房子虽不算大,但很舒适。透过朝南的高大窗子,可以看到社区花园里大片的树木;串串灯光下,条条小径依稀可辨。房子还有一个小阳台,落地长窗一打开,煦风夹着温气和草木的清香立刻飘进房间。她打开一对电灯,然后脱去浅色外衣,站在庄子生丁的面前。

　　“我知道你想喝点儿酒,”她说。“我给你弄点威士忌好的。”

　　庄子生丁看着她从厨房拿了冰,打开小食品柜的门。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很轻盈优美,她的每个动作都仿佛是宗教仪式中的舞姿。她把酒端到他面前。庄子生丁啜着酒,陸敏站在他的面前,含笑等着他的反应。

　　“你真是调配威士忌的能手,”他说。

　　“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他放下了杯子,伸出两臂抱住了陸敏。

　　他们彼此了解。没有年轻人那种盲目的冲动,但他们的爱情却更为平静、更为深沉,这种爱情使他们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而能自动去满足。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她的头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向卧室走去,他们从容地宽衣解带,微笑着依偎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庄子生丁说,“你比从前更可爱了。”

　　“你还是那么会奉承人。我已经是个丑老太婆了。可是你的话还是使我很高兴。”陸敏也起来了

“别忙着说话，我起来，我想把那酒喝完。”她把拉开小储藏室的门，陸敏把睡衣递给庄子生丁,那是件暗红色的日本丝织品,她自己也穿上睡衣。“你饿了吗?”她问道。

　　“我想吃点儿点心,”庄子生丁说道。陸敏把头一歪,用调笑的口吻说道:“想开胃口吧？”

　　庄子生丁把她拉到怀里,薄薄的绸睡衣显出了她身体的线条。“我能把你吃下去,”他说。“可现在一块饼干就够了。”

　　他们坐在长沙发上,紧紧地靠在一起,一人一口地吃着用典型的麦当劳作的三明治。陸敏还特意把面包的硬皮都切掉了。

　　庄子生丁说:“我们的生意很不错,人们都发疯了。这个……”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圆圈表示钱,“就是他们追求的一切;当钱失去了价值,他们就变得象野兽一样。”

　　他环视周围,凝视着房间里的东西,一些假货和精巧的艺术品奇怪地放在一块儿,这是两人两个世界情趣混合的表现:一座丑陋的钟,一个明朝的宣德香炉，一张新式艺术写字台,让人讨厌的带条纹的,一对古色古香的中国椅子。墙上挂的是中国名画家的画,其中一幅是裱过的扇面,柔和的水墨画上有一只飞翔的喜鹊傍边是吴昌硕用他那独具一格、遒劲的斜体书题的一首诗。

　　“这是新买的。”庄子生丁说。

　　“这幅画画的是鹊桥。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我知道。不过,你还是可以给我讲讲。”

　　“故事讲的是织女。她是玉皇大帝七个女儿中的一个，有一次,她在小溪里洗澡,被一个年轻的农夫看见了,他非常想得到她。他偷走了她的衣服…”

　　“真是个泡妞的好办法。我一定得试试。”她推开他的手。

　　“听着。这姑娘只好光着身子去向他要衣服,他们从此相爱并幸福地在一块儿生活了三年。可是后来玉皇大帝生气了,因为她不再给他织布。他强迫她回到她下凡前的星座上。牛郎死了以后也成了神,有了他自己的星座。可是,王母用头簪在天空划了一道银河,把他的星座和织女的星座隔开。现在,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见面时世上所有的喜鹊用翅膀为他们搭起鹊桥。但是,如果云彩遮住了天空,桥就没法搭了,我们就会看到他们的眼泪变成了雨水。”

　　太好了,”庄子生丁轻声说。然后,他突然看见陸梅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陸敏突然推开他,走到阳台上。她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夜色，天气很暖和,她却用睡衣把自己裹得很紧。然后地“呯”地关上落地长窗,把脸转向庄子生丁。

　　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只顾眼前而不去考虑将来。今朝有酒今朝醉,知足者常乐。这样,就无须负什么责任。陸敏叹了口气，对庄子生丁说：“上床睡觉吧！”

　　深夜温润的微风吹动着薄纱窗帘。陸敏坐起来,听见庄子生丁均匀的呼吸声,打开放在床头桌上的袖珍电筒,借那小小的亮光,看了看钟。三点多了。亮光移到床上,陸敏看着庄子生丁的黑发、额骨和那孩子般的、埋在枕头里的鼻子。

　　正因为她爱他,才使她非常痛苦。

　　陸敏小心翼翼地起来,披上睡衣。她站了一会儿,肯定他还在睡,这才走进起居室,轻轻地把门带上,她拿起电话,你是谁一呀?”一个昏昏欲睡的声音问道。“我是陸敏。一切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了。”他在这里……”

　　陸敏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叫别人干吧,”她说,同时她已估计到对方会怎么回答。

　　“你别傻了。你干最合适,他不会怀疑你。别那么多事儿啦。没那么多时间。”

　　对方把电话挂上。陸敏在黑暗中又坐了好一会儿。昨晚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响着，她泪水化雨,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