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柳小雨甲一面在寝室里向皇上心里倾诉了自己的要求,可是一到白天,皇上一触及到这个问题,就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红着脸说：“是吗？我说过吗？”

　　柳小雨甲在寝宫里所说的,一点儿也没有记住。“我都说了些什么呢?准保是现在听起来,羞得人要塞起耳朵来的吧。我的淫欲、贪婪、任性和嫉妒,都是陛下纵惯的。请把我在寝室里所说的一切,不要留在心上。雨娘什么都不要。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只要能常侍陛下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上把它当作柳小雨甲的真心接受下来了。一接触到两个人在寝宫里的谈话,柳小雨甲总是一副恐惧的表倩。皇上一提起来柳小雨甲就用双手捂起耳朵不要听,要从皇上面前跑掉。柳小雨甲的这些招人怜爱的举动,皇上不会视而不见的。

　　皇上对于柳小雨甲,应该了解她的这两个方面。到了晚上,她就是个一点儿也不隐瞒淫欲、贪婪、嫉妒,低声俏语的可爱的小动物。而到了白天,她就是个极力想推开这一切,装作和自已内部的东西作斗争的,贞淑而又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气度高洁的美貌女性。

　　因此,皇上是知道柳小雨甲希望着什么的。而且也知道她又是怎么没有希望着什么。皇上也了解赤裸裸的柳小雨甲,柳小雨甲的肉体秘密和精神秘密他全知道。而且还应该知道与这些东西无缘,至少是知道柳小雨甲在努力于同那些东西无缘。

　　皇上以后改称柳小雨甲叫娘子,也让人们这么叫她。还给了她皇后般的待遇，如民间夫妇般的称谓，让柳小雨甲与皇上的关系显得更非同一般。

　　柳小雨甲到了晚上就要求,白天就拒绝,一面要求一面拒绝,柳小雨甲终于把这些变成自己的了。柳小雨甲不再叫雨娘而叫娘子了。那是她进入兰馨宫以后刚好一年的年底。这一年九月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雪。先是大雨,雨住了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雪。皇上为寒冷,十月就行幸温泉宫,十一月返回了京城。

　　柳小雨甲被称为娘子,待遇也有了改善,这使得她能以新的心情来迎接新年。柳小雨甲并不那么急于当皇后。皇上方面是想一年以后册立柳小雨甲为后的,而这次柳小雨甲是在寝室里固辞不受的。册立为皇后她表示固然应该感谢,但是她要求至少要从现在起三年之后接受。对柳小雨甲来说当皇后并不难,但要有个必要的准备。

　　一当上皇后,敌人就会多起来。柳小雨甲在当皇后的同时,至少必须在自已交椅的周围作些安排,以便在自已受到不管是来自哪里的什么样的攻击,都能够安如泰山才行。

　　柳小雨甲为了摆脱与宦官吴良不即不离的关系,采取了急速与之亲近的态度。在柳小雨甲看来,在自己周围的人物中,吴良是最麻烦的存在。皇上的所谓心腹宠臣,有好几个,吴良这种情况似乎不算宠臣,而他却与皇上的关系最为紧密,是一种特殊关系。稍稍夸张点说,甚至可以说他就是皇上的一部分。吴良并没有采取讨皇上欢心的态度。他说过别人有顾虑所不说的话,可是不管他说什么,皇上都不生气。

　　柳小雨甲自从进了兰馨宫,曾注意观察吴良这个人物,可是一触及到这个人在想什么时,便如堕五里雾中。他对皇上来说,是应该受到欢迎的人物呢、还是相反,但这点无法判断。所能知道的是吴良会玩弄阴谋,他在掌权方面是个弱点,但是欲望却颇深,在他的身上,这样一些宦官所有的应该否定的一面，表现得相当露骨。据说现在担任高官的许多人,因为与吴良勾结,才得到了这个位子的。尽管如此,在另一方面,还使人感到他伺奉皇上既无私而又公正。

　　柳小雨甲被召来的第一个夜晚,皇上半睡半醒地害怕而喊叫吴良,这类事在那以后,也时有发生。柳小雨甲想努力从皇上的心里去掉刺客的幻影,实际上也把皇上的惧怯在某种程度上消除了,但是却不能把它完全消除、每月仍然大约有两次,皇上仍然深夜从床上起来喊叫吴良的名字。

　　“老头子在不？吴良不在吗?”

　　每当这时,吴良总是踏着长长的走廊赶来。只要是知道吴良在宫内值宿,皇上那病态的恐怖心就消失了。在这点上,柳小雨甲也不能不感到自己远不如吴良。

　　吴良在表面上,对于一切政治上的事都缄口不言。但是,在内部,谁都能充分想象得到他有重大的发言权。柳小雨甲只是不明白,那发言是为了吴良自身的利益还是为了皇上的利益。

　　柳小雨甲在五月的一天第一次把吴良召入兰馨宫内共进晚餐。柳小雨甲同吴良每天都见面,可是从未两人共同进餐和两人单独谈话。柳小雨甲对吴良,极尽款待之礼,席上柳小雨甲说道:“小雨蒙你举荐，自被皇上召见已有一年之久,对后宫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也大体上有了了解。因此今天把你请来,再次恳求你为小雨尽力。”

　　吴良答道：“受妃君之托,吴良不胜荣幸。”

　　吴良总是称柳小雨甲为“妃君”。

　　“吴良愿为妃君效劳。今日听了您的吩咐,无比高兴。”

　　吴良的眼神看上去比平时更阴冷了。在他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只有眼睛还有点生气。话从他口里出来时,脸的下半边筋肉懦怯地动了动,在这种情况下,他眼睛仍然有着表情。

　　柳小雨甲知道了要想察知吴良这个人物的内心,只要是注意他眼睛的动作就行了。他的眼睛里有时有温和的光,有时有残酷的阴冷。总之,说话时显得温和,闭口不言时就变得残酷了。

　　“吴良常常想到一件事,让我把它说给您听听。”。吴良突然说道。

　　柳小雨甲觉得让对方抢先了。她想暂且把在自己心里反复考虑的事,突然摆在对方面前,向对方兜出一切,心想这下可抓住对方的心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刚好相同的事让吴良对自己做起来了。

　　“如果可能,希望您能有更多的兄弟。妃君正式成为皇后时,不论怎么说,兄弟是最好不过的力量了。”吴良说。

　　柳小雨甲默默不语。她对吴良说的话的意思明白，但她是穿越的人，在哪里去找自己的兄弟？她突然一想何不就找这个世界的兄弟，那些住在柳家店的家人。

　　“这么做好吗?”

　　“即使不好,我觉得也比不这么做好一些。”

　　“这样一来,妃君正式册立为皇后的同时,这几位妃君的兄姊,各就显职,就成了妃君最大的力量。这样,您的父母兄弟自不必说,其他众多的柳氏一门,就都会得就要职,来巩固妃君的周围。这样一来,妃君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无论怎么说,能为妃君出力的还是您的柳氏一门。都是亲骨肉,这有何关系呢？他们是沾您的光而飞黄腾达的。怎么会不为妃君出力呢。如果妃君没有异议,为了早日实现这个计划,吴良愿从今日起为您尽力。”

　　吴良一口气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了。好象是在说,喂,这回该你的了,只把大耳朵朝向了柳小雨甲。

　　“我什么都不懂。你认为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柳小雨甲委婉地说。

　　然后柳小雨甲凝视着吴良那个奇妙的满是褶皱的动物般的脸。对她自己来说,他究竟是敌是友依然难以判断。

　　“妃君,您以为奴婢们是什么样的人?奴婢们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奴婢所奏,非得妃君用自己的力量来做才行。只有妃君,现在是独自有力量做到一切的。此外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吗?照奴婢的考虑,暂将您的兄长提为济阳太守。尊意如何?”

　　“很好。他在想必也高兴。怎么样,就这么办了。”

　　“这就看妃君您的了。”

　　“我怎么能办这件大事!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我只要活在世上,只有依赖陛下和你了。对我自己的事,我亲自和皇帝说,此外的一切,就都仰仗你了。”柳小雨甲说。

　　听柳小雨甲这么一说,吴良就“哎呀呀”地现出为难的神色,但是他内心里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快之处的。

　　从此,吴良常常到柳小雨甲这里来,柳小雨甲急速地与吴良勾结起来了。人们传说吴良过去与万淑妃亲,万淑妃不管什么事都找他商量,可是柳小雨甲对此避而不谈,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吴良每当来访柳小雨甲兰馨宫,就对柳小雨甲所托之事,坦露自己的想法。总是就这一件事,决不触及第二件。

　就这样,吴良给柳小雨甲这个世界的哥哥柳小春、亲叔伯哥哥柳小奇、堂叔伯哥哥柳小钊分别带来了不同的官职。果真能给他们官当吗,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她想吴良在自己直到册立为皇后之前,他会为实现这些做出应作的努力的。

　　柳小雨甲虽然不知道万淑妃得到皇上的多大程度的宠爱,但自己册立为皇后之前,只能对此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她想自己一旦册立为皇后,就非得一口气把这个辱骂自己是“肥猪”的女人远远地推开不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需要忍耐三年。

　　但是柳小雨甲自从被称为娘子,受到皇后一样的待遇的时候起,感到万淑妃的势力眼见得下降了。吴良也对柳小雨甲有所顾忌的吧,有渐渐避免接近万淑妃之势了。这样一些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柳小雨甲也从侍女的口中听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