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小雨和庄子生走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们两人在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道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走着走着他们看见路傍有一座院落的轮廓，柳小雨说道：“子生、我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在这门口坐到天亮再走。”庄子生自己也累得筋疲力尽，为了在柳小雨面前逞强才没有吭气，现在听柳小雨这样一说，巴不得这样。于是扶着柳小雨靠着大门坐了下来。谁知大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人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得到一阵灰尘泥土扑啦下来。

　　屋里有一盏灯火如豆的油灯在神龛上一闪一闪，灯光影出周围土台神龛上的牛头马面、小鬼夜叉，在秋风夜雨中甚是渗人。柳小雨不由得抓紧了庄子生的手，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手心上满是冷汗。这时豆灯一晃，一道寒光闪了一下，庄子生本能地感觉到那是一把剑，便拉着柳小雨蹑手嗫脚地走到神龛下用手指头摸了一下，果然感觉冰冷，便用手握住剑把从神龛下抽了出来，只见一道寒光一闪，二人不觉打了个寒颤。庄子生在体育学院是学长剑专业的，知道是一把好剑，只是奇怪这剑从哪里来的？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在这样的夜晚手上有个武器也可壮壮胆子，便将剑提在手中和柳小雨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坐了一来，谁知由于庙门是打开的，一股冷风夹着雨丝吹进来将油灯豆火吹灭，二人心里紧张也不敢说话只好坐在黑暗中等天明。

　　这时外面突然有了响动，柳小雨和庄子生吓得赶紧藏到神龛下，人在这种境况之中没有几个人还有胆子不躲不藏。

　　漆也似黑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团光芒,那是一只火折子被晃着后亮起的光芒,昏黄色的一团十分微弱,但是已可以瞧见一柄长剑,在暗黄的、跳动的光芒之下那柄长剑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它锋利得使人不敢去抚摸,但是,却有一只微微发着抖的手,正垂在剑背上抚摸着,那只手的动作十分緩慢,慢得令人心悸。

　　渐渐地,火折子烧尽,火光陡地熄灭了,但是,当火折子还有几点火星之际,剑刃上所发出寒森森的光芒,仍然是如此之慑人心魄。夜又变得更黑了,而且听不到任何声响,过了许久,才听到有马蹄声渐渐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直到突然静止下来时,已是在这所破庙的门外了。然后,又是极度的静寂,再然后,是“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一丝月光射了进来,在青砖地上,形成一道耀眼的白光,那道白光渐渐变宽,变得有两尺左右时才停止。

　　庙门已被开得足够一个人走进来了,但是却并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又过了半晌,才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叫道:“庄子生,你出来,我不难为你,我一定不难为你。”

　　躲藏在神龛下的庄子生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他想都不敢多想，更别说出来了，他僵在了神龛下。柳小雨也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抓住庄子生的手不放。

　　接下来仍是一片静寂,月色之下,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形,白髯飘拂,从一株大树之后,一闪而出,到了庙门之旁,背靠着墙,站立不动。四周仍然静到了极点,但突然之间,又是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那老者陡地一惊,循声朝庙门外望去,只见一匹马,旋风也似冲到了近前,马上骑的乃是一个金丝披风的少女,那少女一到了庙门旁,身形突然腾起,趁势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她看到人影一缩,立时喝道:“什么人?”手一抖,“嘘嘘”两下锐利的破空之声过处,两枚其薄如纸,径可两寸,边缘极其锐利的金环已向前闪电般射出,“叭叭”两声响,一齐射进了神像之中。

　　此时,那座神像突然向下倒下,向那少女压下来。少女身形拔起,刚避开了那神像,剑光如虹,又有一剑已陡然向她当胸刺到!那少女身形后缩,一抖手只听得“锵”地一声响,抖起了一柄柳叶刀来,刀身银光灿烂,上面镶着一只金丝盘成的凤凰,“锵”地一声响,刀剑相交,两件兵刃一凝间,那少女失声叫道:“好剑!”

　　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同时道:“你,你是柳小雨,不是老贼刘桐原手下?”

　　那少女一呆,道:“你也不是老贼刘桐原门下,我是被老贼两个徒弟追下来,想暂躲一阵的,你却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黑暗之中,一个沉沉的声音说道:“过来,刘桐原老贼,就在外面!”

　　他那句话,说得声音已经是十分低了,但是外面还是响起了“哈哈”的笑声,道:“庄子生,柳小雨,你们两个人竟躲到一起来了,那可好,省得我多费一番手脚了!”

　　躲在神龛下的庄子生、柳小雨被吓得半死、彻底懵了，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姓名，并来追杀自己。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别人。但有一点的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那些人一时还发现不了他们，所以就大气不敢出地躲在神龛下偷听外面的情形。

　　为了叙述方便我们把前两个庄子生、柳小雨称为庄子生甲、柳小雨甲;后两个我们称之为庄子生乙、柳小雨乙。

　　“砰”地一声响,庙门已被踢落,但是那老者却仍不进来,只是阴森森地笑着,拉着柳小雨乙的那人,迅速向后退去,退到了大殿后面。那是一个十分荒芜的院子,在院子中,他们停了一停。柳小雨乙转头看去,只见拉着她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而这时,又有一阵杂沓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不一会儿,还可以听得人声喧哗,从断墙中望出去只见火把闪耀,少说也有百余人,正疾驰而至,来势快绝,那庄子生乙和柳小雨乙,还想退出时,破庙已被团团围住。

　　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道:“柳小雨,老夫只不过想请你到舍下盘桓几天,何以见惧?至于庄老弟,哈哈!老夫倒被你瞒过了,你冒称是我故人之子,却趁我不觉,盗了我新得的宝剑去,我念你年幼无知,你将宝剑交出,我就放你离去！”

　　庄子生乙满面悲愤,怒喝道:“老贼,我师傅为你所害,这柄宝剑正是我恩师遗物,凭什么要给你？”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只是躲在黑暗之处，柳小雨乙也斥道:“你派你两个徒弟想擒我,要挟我师傅不去参加中原群雄的聚会,好让你没有强敌,独占第一,我怎会上你的当?”

　　那老者呵呵笑着,只听得随着他的笑声,传来了一下下极沉重的脚步声,名闻江湖,北五省第一高手铜铁金刚掌刘桐原已经走了进来。当刘桐原出现在院子中的时候,庄子生乙和柳小雨乙两人,神情紧张,一个执剑,一个执刀,严阵以待。铜铁金刚掌刘桐原一直来到了他们面前五六尺处,方始站定,伸出手来,道:“将剑给我!”

　　庄子生乙厉声道:“给你!”

　　他“噢”地一剑便刺向刘桐原手腕,刘桐原手一缩,中指弹出,“铮”地一声响,正弹在剑背之上,将剑震得向上疾扬了起来,他身形疾闪,欺近身去,反手向庄子生乙的胸口便抓!柳小雨乙在一旁,柳叶刀当头罩了下来,但刘桐原衣袖反卷,竟将她柳叶刀卷住,柳小雨乙急忙抽刀后退时,刘桐原手掌一翻,“呼”地一掌,已向正在后退中的庄子生乙拍出!他空手应敌,可是只发了两招,庄子生乙和柳小雨两人,便已然狼狈不堪,他左掌掌风涌到,庄子生乙又不由自主,向后退去,而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一手执火把,一手执兵刃,越墙而入,庄子生乙身形一凝面色一变,大声喝道:“柳姑娘,你快逃走。刘桐原道,“一个也走不了！”

　　他话才一出口,只听得突然有一个人接口道:“对啊,一个也走不了！”

　　那一句话是突如其来的,人人都是一惊,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院子中的一株桁树的树技上,斜斜地躺着一个人。那人以手做枕,躺在树枝上,看来十分悠闲,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留意。这时,众人向他看去,才见他一个翻身,从树上飘然而下,只见他三十上下年纪,一袭青衫,已洗得灰白,虽然残旧,却是纤尘不染,他腰际倒也悬着一柄长剑,但是剑鞘更是残旧无比。

　　他站在刘桐原和庄子生乙的中间,笑道;“铜铁金刚掌刘桐原说了,一个也走不脱,那就一个也走不脱,要走两个一齐走……”

　　他一直慢条斯理地讲着,可是突然之间,只见他倏地一个转身,在他的身旁,荡起了一股剑光,接着,“铮铮”两声响,庄子生乙只觉得剑光夺目,向自己罩来,突然间,长剑震了两震,把握不稳,大吃一惊间,手中长剑已向上飞去!而突然间,他的长剑落下,闪耀的剑光敛去,那人一伸手,却恰好将长剑接住,庄子生乙甚至连对方拿什么来击落他长剑的,他也不知道。从刚才夺目的剑光看来,对方当然也是长剑出鞘了的,但是何以突然间,他手中只有自己的宝剑，他的宝剑已经还了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