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

来之前，姜成元在心里勾画过很多次鞠婧祎的形象。

在那个年代，新青年娶旧妻子的例子不少。他见过很多“旧妻子”，大多是瘦瘦小小、怯生生的，声如蚊蚋不敢抬眼看人。他想，这位鞠小姐大概也是这样。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鞠小姐瘦却清秀，小却玲珑，静而不怯，这一切都显示出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和淑女教养，时不时她也会透出少女的热情活泼。

她的女红做得很好，手绢上、袖口上绣着的翩跹欲飞的蝴蝶就是她的杰作。

她的一切都很好，只除了一点，她不爱读书。或许是觉得这个年龄才读书有些不好意思，她表现得很敷衍。教她写字，半个月没有一点进步，依旧是小儿涂鸦似的。

很多次姜成元都想狠下心来批评她，但心里的一腔火气在看到她那双坦然无辜的眼睛时便会烟消云散。

他软下口气跟她讲道理:

姜成元“你这样不行的。正廷是留学的高材生，你若连字都不识一个，以后怎么和他聊天呢?”

#姜成元“总不能聊邻居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鞠婧祎的眼珠子一转，问姜成元:“听说你是他的朋友?”

姜成元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鞠婧祎的眼睛瞬间亮了:“你跟我讲讲他吧。”

姜成元反问她:“你和他见过面吗?”

鞠婧祎点点头:

鞠婧祎“我家和他家是世交，他也是泾县人。”

鞠婧祎“过去还住在泾县的时候，他时常和他父亲一起来我家拜访我的父亲，或者预订新纸。”

泾县以造纸闻名，鞠家有泾县最大的造纸坊。鞠婧祎伸手攀过窗前的一枝花，揉捏着花瓣。丰沛的花汁浸上她的手指，散发出甜蜜芬芳的气息。

她的十指指甲是新橙色。乡下女孩喜欢用凤仙花染指甲，前几天他看到她和丫鬟一起在摆弄凤仙花，把凤仙花摘下来，放在石臼里加白矾捣碎，丫鬟用簪子挑一点碎花挨个儿敷在宣青檀的指甲上，敷好后用白棉布包住手指，再用细线一圈圈缠紧。

整个过程中，姜成元一直坐在石凳上张开十指翘着指尖。

他蹙着眉抿着嘴，午后的阳光下，他就像身边被风吹得颤巍巍的凤仙花。鞠婧祎重复一遍:

鞠婧祎“你跟我讲讲他吧，自从他家搬去上海，我就再没有见过他，算一算有三年了。”

鞠婧祎“他在学校里读书好吗?先生和同学们喜欢他吗？”

她顿了顿，咬咬嘴唇，飞快地问:“有别的女孩喜欢他吗?”

姜成元放下手里的书:

姜成元“我不是黄埔生，平时很少见到他，只在偶尔几次聚会时见到他。”

#姜成元“听说他的军事理论书读得很好，枪法也很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姜成元“我们聚会的时候，总是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偷偷看着他笑得满脸红霞..."

那天下午她们没有学习，而是坐在窗前，姜成元给鞠婧祎讲了一下午的朱正廷。

鞠婧祎的脸始终像敷粉一般透出一层桃红，提起她的未婚夫，她就变得很羞怯。

她小声地问姜成元:“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呀?我们有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长高了多少，容貌有没有变...”

姜成元想了想，站起身来:“他现在大概比我高一个头，眉毛比我的要长一点浓一点，眼睛下面比我要多一道卧蚕，嘴巴比我的薄一点...”

鞠婧祎仰头看着姜成元，随着他的声音在他脸上认真地寻着，勾勒着。姜成元突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去，顺手匆匆拿起书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晚上有事就先走了。”

他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鞠婧祎懵懵懂懂地坐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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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