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夜无依星辰不亮3

　　玄帝十七年秋，镇远将军携其长子奉旨归朝，边塞之乱由来已久，凌氏一门在守卫边塞中克尽职守，在不久前的北雁之战中更是收复了北雁大部分城池，龙颜大悦，下旨晋封镇远将军为右丞相。

　　此旨一出，立刻在朝野中引发热议，自开国以来，历代都有着左宰右丞，共同帮助皇帝处理政务。而到了玄帝，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右丞一位早已空缺很久，左宰相大权独揽，已有不少官员对他产生不满，盼望着有合适的人担任右丞，与左宰成鼎足之势，谁知，皇上选中的人竟是数十年镇守边关，对朝野之事不甚清楚的镇远大将军。

　　圣旨刚在朝堂上颁发，朝野上下立刻议论纷纷，无论是左宰一党还是反左宰一党都对此上谏反对，连凌雄心自己也婉言相拒，玄帝不得已，只能打出了容后再议的牌。

　　朝见之后，凌氏父子却被留了下来，陪同玄帝去了御花园。

　　“雄心，你看，”玄帝指着已成颓败之势的花园，“你看着这凋零的花，就仿佛朕这个皇帝的威信，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啊！”

　　“皇上……”凌雄心想说些什么，玄帝却摆摆手，阻止了他。

　　“雄心，你不肯留下来出任右丞，是因为你还怪着我吗？”

　　“因为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你和母后都不肯原谅我，一直怪着我，是不是？”

　　“皇上……”凌雄心答道，“皇上是个明君，是万民之福。”

　　“但却不是一个好大哥，一个好儿子，雄心，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皇上……”

　　“也罢，也罢，”玄帝挥了挥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风氏一脉如今也人才凋零，势力摇摇欲坠，雄心，朕现在是孤军奋战啊！”他拍了拍凌雄心的肩，“即使如此，你也不肯留下帮朕吗？”

　　“皇上，”凌雄心却跪了下去，“微臣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

　　玄帝盯着下跪的人，隐隐有些怒意，胸臆中有不知名的东西蔓延开来，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好一个才疏学浅！凌雄心，你就是……”玄帝伸手指着下跪的人想要骂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哼”了一声，正打算拂袖离去，一旁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凌云却突然跪了下去。

　　“皇上，家父实在为难，微臣不才，但以微臣的才干，也足以应付那右丞之位。”　年仅二十三岁的男子这样自荐道。

　　凌雄心先是一愣，随即低头转向了跪在自己身后的儿子，朝他使着眼色，低叱，“你胡说什么，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

　　玄帝略带诧异地将注意转向了这个年纪轻轻，却自荐为相的人，与身着将士之服的凌雄心不同，他穿的是一件素白的衣服，完全是一副谋士的打扮,他眉头微微一皱，心里霎时有了主意。

　　“听说那北雁一战中，是你出谋划策收复了乌岭？”

　　乌岭是北雁外围城中与内部连接最紧密的一座城，它的地势易守难攻，近二十年来无数将士费尽心机都无法拿下的城却被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谋士在三个月之内收入囊中，这件事情曾在朝野中引发热议，不少人对镇远府的大公子赞口不绝，无论心智还是计谋，他都堪称一绝。

　　“朕还听说，你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击败了多次塔雅人的进犯？”没等对方回答，玄帝继续问道。

　　凌云将头低了低，刚要回答，身前的凌雄心却抢了先，“皇上，犬子不才，只能在战场上耍耍心计，至于朝堂之事，他实在是……　”

　　“你闭嘴！”玄帝打断了他的话，盛怒道，“你看看，你看看，连你儿子都想坐上的位置，你却再三推辞，你知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想坐这个位置？你倒好，朕送给你你都不要，你就是存心气朕！”玄帝甩了甩袖子，“告诉你，这个位置要么你坐，要么你儿子坐，没得选！”

　　他说完，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凌氏父子，折身离去。

　　一旁的太监也慌忙跟上，只留下了刚回朝就触怒圣颜的父子俩。

　　凌雄心面色难看的跪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

　　起身后的凌云看到自己父亲跪在地上半天不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想要扶起凌雄心。谁知对方在他靠近时便突然起身，回首就是一巴掌。

　　“多事！”凌雄心看着他冷冷说了两个字，转身朝御花园外走去。

　　那一巴掌用了十分力气，凌云的脸上瞬间红肿，他站在原地没动，略为纤细的手慢慢握成拳，隐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