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一个做作出来的轻松、欢快的声音高声回答：“当然喽。武队---不是，武先生的话，我们哥们怎么敢不听呢？上次跟您聊完之后，我们马上就去找依依了，您猜怎么着？正好赶上她在家！有多么巧！”

　　被叫做武先生的男人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她还好吗？个子又长高了吧？你们跟她说话了吗？她在那家过得好不好？”

　　还是那个声音回答：“武先生您太着急了，这么多的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呢？”

　　屋子里的男人冷静下来，“是我失态了。”

　　“谈不到失态。当父亲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自从您关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那么长时间没见着心爱的女儿，激动点儿也是人之常情。您放心，依依在那家挺好的，反正我们看见她衣服干净整齐、人也体面漂亮，还常常笑呢！说实话，依依那小脸，长得跟您可不大像，更像她妈妈。”

　　“那是当然。我这个长相，如果女儿像我，就麻烦了---她---她有没有问起我？”

　　“啊？啊，问了问了，我们就照您吩咐的，说您带兵在外面训练呢，短时间回不来。让她别担心。她说她不担心，就是让您多保重身体，早点回来。”

　　听了这番话，武先生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才哽咽地说：“这话真是她说的？”

　　“那还能有错？我们哥儿俩亲耳听到的---是不是？”

　　“啊？啊，是是。我听得真真的。”

　　“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你们还跟她说什么了？”

　　“啊---别的---就没什么了。她急着上学去，时间不容我们多聊。反正依依一切都好，您放心就是了。”

　　“好好。多谢两位了。”

　　“什么话您这是？您怎么说也是我们以前的队长，您的话对我们就是命令。”

　　“辛苦两位了---”秦无病接着听到什么东西清脆的撞击声，接着听见武先生说：“这点东西别嫌少。买双鞋穿吧。”秦无病觉得拖住自己的两只手陡然一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头撞在屋子门上，发出金属沉闷的声音。原来是那两个人见钱眼开，害得秦无病脑袋撞门。

　　“这怎么好意思？这不是应当的吗？给您办事还收您钱，多不好意思。”

　　“咱们说好的，两位别嫌少。最近我上场次数越来越少，得的钱也不多，两位将就将就吧。等我再战几场，有点积蓄了，说不得还要再麻烦两位呢。”

　　“那没说的，咱们谁跟谁呀？”

　　武先生的声音顿了顿，问道：“这个人是谁？新来的？”

　　“这个人呀---”秦无病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抬高，视线已经和栅栏平行了，他赶紧闭眼。“说起来真是新鲜，他是个人类。”

　　“人类？”武先生的声音明显带着惊讶。

　　“哪里有人类？送来老子这屋。老子什么都吃过，还没吃过人类的肉呢！”从走廊另一边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

　　“李大嘴，闭嘴！这儿没你的事。”武先生厉声道。

　　“武论尊！少来这套，你以为你还是卫队长呢！只要是吃人，就跟老子我有关系。听说你有个女儿，叫什么来着？啊对，依依。怎么样？有朝一日---”

　　李大嘴的话音未落，秦无病猛然觉得身上一冷，仿佛面前这间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零度以下，拖着他的那两个人竟然打了个冷战。与此同时，李大嘴那间屋子里传出一声惨叫，在这条狭长的走廊里回荡不绝。旁边的屋子里喝彩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好，老武。这手漂亮。李大嘴这是自找！”

　　“武论尊，你别太狂！要是把咱们俩分到一组，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活该。谁让李大嘴谈论老武的女儿？”

　　秦无病心中一凛，好强的精神力量。虽然不是冲自己而发，但是精神力所及，还是受到影响。隔这么远能准确命中李大嘴。秦无病自问无此能力。同时他也对精神攻击术产生了新的认识。那两个人定了定神，高声道：“都给我闭嘴！谁再喊，就让他尝尝忘忧虫的味道。”一言既出，各个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忘忧虫对这群人来说是种很可怕的东西。那两个人低声说：“武先生，息怒。”

　　武论尊淡淡地说：“那种东西还不值得我发怒。只不过谁敢说我女儿，谁就要付出代价。”声音虽不大，却也在走廊里回荡不绝，仿佛示威。

　　“咱们还是谈谈这个人类吧---他从上面下来，居然没死。您说新鲜不新鲜？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类能活着到冥界呢！”

　　武论尊没说话，盯着秦无病仔细看了看，说：“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壮嘛，居然抗过死寂之风？少见。”

　　“何止抗过风，他还会精神攻击呢！据说抓他的时候，他拒捕，打伤了一名神树巡查官呢。”接着就把秦无病的故事告诉了武论尊。武论尊终于真正地吃了一惊：“人类也能做到精神攻击吗？这可太有意思了---你们打算把他安排在哪屋？”

　　“没想好呢。看他这意思，能不能活过今天还很难说---”

　　武论尊打断了对方，“就住我这屋吧。”

　　对方很惊讶：“武先生，您不是不喜欢跟别人合住吗？怎么---”

　　武论尊淡淡地说：“我是不喜欢跟别人合住。但他不是人，他是人类。”

　　两个狱卒对看一眼，点点头：“那好吧。就跟您一屋。”秦无病接着听到铁门开启的声音，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奇怪的是没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铁门就这么开了。屋里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两个人把秦无病拖到一张床上，转身出去。临出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冲武论尊说：“对了，他要是死了，您叫我们一声，直接就喂老虎了。”武论尊点点头：“放心。”两个狱卒出去，铁门又是一阵摩擦声，就关上了。秦无病正在盘算是否继续装死，觉得眼前一暗，武论尊的大脸已经凑了过来，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