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光还是那般明亮,就像两人在月光下分离的那晚的月亮那般明亮。
只是那时的月亮是上弦月;这时的月亮是满月;那时的汐凝有着短暂的欢愉,这时的汐凝愁眉苦脸。
汐凝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胥哥哥?
还在嘲笑自己幼稚可笑,却看见一个人,在月光的映照下,他显得那么清晰。
那不就是胥哥哥么!
汐凝高兴得直掉眼泪,喜极而泣。整整三年,她终于见到胥哥哥了!
阿胥还是那么高,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强壮,神气,看起来也是憔悴不堪。
汐凝跑到他面前,说道:“胥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阿胥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低声道:“我来看你——最后一面……”
汐凝呆了,忙问道:“什么意思?”
阿胥愧疚地说:“我命不久矣……”
“啊!”汐凝直接喊了出来,“为什么?”
阿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我怕哪天不争气,就……所以来看你一面,也就值了……”
汐凝哭得撕心裂肺,她这次是真的要见不到胥哥哥了。
罢了,就这最后一晚,好好叙叙旧,也算是不负平生。
这样安慰自己,可悲。
两人并肩坐到窗前,汐凝靠在阿胥肩膀上,两人说着话,听着蝉鸣……
若不触及往事还好,只是一想,便戳中了心中最弱的地方。
汐凝告诉了阿胥她婚后的生活:凉湮的娘阴险狡诈,几度想害自己;凉湮对自己只有冷嘲热讽;邱家所有的人都瞧不起自己……
阿胥也告诉了汐凝他这三年的生活:饱受相思之苦,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似是想起来什么,汐凝含情脉脉地看着阿胥,近乎恳求地说:“胥哥哥,要不然,咱俩连夜逃到草原去,去那里牧马放羊。”
阿胥羞愧地说:“凝儿,对不起,我的族灭了,那里容不得我……”
汐凝如何生气?她只是愧疚,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幼稚,她央求胥哥哥讲的草原故事都是胥哥哥强颜欢笑讲出来的。
“胥哥哥……”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阿胥从未见过汐凝这副模样。
“你过得幸福吗?”
“不……”
“既然这样,咱们两个一起死吧!”汐凝的脸上勾起一抹凄惨的笑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可怕。
阿胥先是一惊,然后微笑道:“好。”
汐凝喜欢的人都有这个勇气,阿胥怎可以懦弱?他早晚都得死,能和汐凝死在一起,是求之不得的。
凝儿掏出两颗毒药丸,递给阿胥一颗。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面带笑容的吞下药丸。凝儿靠在阿胥肩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他们,不曾后悔。
在一个月光朦胧的夜晚,两个人结束了痛苦的一生。
夜深了。淡淡的月光照在两具尸体上,两具皆是带着笑容的尸体上。他们走的甚是安详。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死在一起,是幸福。
从阿胥出来,到两个人服毒自尽,这一切的一切,都尽收邱凉湮的眼底。
当汐凝吞下毒药那一刻,凉湮好想去拦住她,他想让她活。
但他没有阻止。
即使凉湮爱她,但能让汐凝哭,让汐凝笑,让汐凝牵肠挂肚的人,不是他,是阿胥。
他没有办法使她快乐,没有办法使她爱上自己。
他只能在背地里护她周全,使她不卷入阴谋之中,但终究无法让她无忧无虑。
在这达官显贵之家,容不下真正的爱情。他懂,所以他伪装。
他这一路历经千辛万苦,从血泊中爬出来,从死人堆里站起来。要想生存,必须有权力。
罢了,就让他做个坏人,让阿胥做个好人。
现在,汐凝和阿胥都快乐了,他何乐而不为呢?
邱凉湮坐在两具尸体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凝儿。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看着她,望着她那甜蜜的笑容,现在凝儿是不会反抗的。
即使那是一座没有气息,没有体温,没有生命的尸体。
即使那笑容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但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种奢求。
天亮了。凉湮编了个理由,使汐凝顺理成章的死了。然后命人悄悄把汐凝和阿胥葬在一起。
目送着马蹄声渐渐远去,他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他又想起了凝儿那安详的微笑,即使那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