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一）

　　乌黑的夜空挂着一轮明月，像被洗过一般皎洁。万物皆是寂静无声 ，圆月将月光肆意挥洒着，地面上、房屋上、柳树上，都笼盖了一层薄薄的月光。

　　一个姑娘呆呆地望着月亮，月亮也呆呆地望着她。

　　月亮还像三年前那般明亮，姑娘目光还像三年前那般清澈。

　　只是月亮已不是当初的月亮，姑娘也不是当时的姑娘。

　　姑娘还是那般爱笑，只是笑里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

　　姑娘还是那般无忧无虑，只是有时连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爱哭。

　　姑娘还是那般爱幻想，只是那幻想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比如说，夜汐凝现在想看见胥哥哥，她真的好想她的胥哥哥。她的胥哥哥会给她讲很多草原的故事，会关心她，会逗她笑。

　　那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

　　可惜，汐凝如今嫁了人。她的丈夫一点也不喜欢她，经常骂她蠢。汐凝对此表示很无奈：“明明自己一点也没有心计，还能活得好好的。”

　　汐凝也不喜欢这个丈夫。即使凉湮长得很好看，比胥哥哥要好看，但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可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不得不嫁给邱凉湮。

　　凉湮的父母知道她喜欢胥哥哥，就找一大堆理由。什么生辰八字不合，什么胥哥哥已有婚姻……

　　汐凝怎么会信？她虽极不情愿，但因为两家的利益 ，为了一家人的性命，她嫁给了邱凉湮。

　　她虽没有什么大的智慧，没什么大的勇气，但为了家，她自己可以豁出去的。

　　邱凉湮这个人，在汐凝眼里，很坏，捉摸不透。凉湮很虚伪，很冷酷。她知道，这个丈夫害死了特别多的人。有时候她说阿湮几句，阿湮总是骂她，骂她愚昧无知。

　　“罢了，这就是命！”汐凝在心里想到。

　　汐凝越是讨厌阿湮，就越是想念胥哥哥。

　　第一次见胥哥哥时，她是女扮男装，偷着出门。

　　京都的繁华，街市的热闹，一下子就把她吸引住了。

　　汐凝看见有两个人打架，于是傻里傻气地跑去劝架。那两个人正在气头没处撒，发现一个“小白脸”来多管闲事，便追着打她。

　　汐凝哪里懂得打架，本以为自己要被切成几块，这时一个男子拉着她跑了。

　　穿过那条街，这条巷，可算把两个混蛋打发跑了。

　　汐凝抬头瞅那个男子，他长的不是特别英俊，但很是神气，英姿飒爽。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胥哥哥是草原的汉子，可他后来来到了中原。

　　她与他，就这么认识了。

　　以后的日子，汐凝总是偷着出门，去找胥哥哥。

　　她很喜欢草原上的故事，喜欢那些汉子骑马捕猎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汐凝感觉讲那些草原故事时，胥哥哥的脸上有一种痛苦的神色，极力压制着什么。

　　汐凝好想骑着马，在草原上催马扬鞭，好想去关外牧马放羊；好想围着篝火跳舞……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离不开胥哥哥了，哪次见不到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直到有一天，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她要嫁给邱凉湮！

　　那是什么概念？就是说自己永远见不到胥哥哥了！自己要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他娶妻生子！

　　不！汐凝说过要和胥哥哥去关外牧马放羊，她说过要和胥哥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她说过……

　　汐凝明白，父亲在朝廷上得罪了司礼监，必须与有势力的官员勾搭在一起，才免性命之忧。

　　她从未想过，自己背负着如此大的使命，背负着全家人性命的使命。

　　这是宿命。

　　在一个月光朦胧的夜晚，天上挂着上弦月，汐凝与阿胥在月光下道别。

　　他们说了很多话，嘱咐了很多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面。

　　“胥哥哥，来世，你带我到关外去牧马放羊，好吗？”

　　“好。”

　　阿胥不想告诉姑娘，他的族亡了，他的家没了，他的父母死了。

　　那里已经容不得他，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来到中原。

　　当讲到草原生活时，他与姑娘一样，好想去看看。

　　汐凝转过身去，她要走了。一步、两步，她又回过头来，留下最后一瞥。她的嘴角是带着笑容的，她想告诉胥哥哥，她过得会很幸福。

　　再也回不到从前，一个汉子给姑娘讲着自己的家园，他们许约，一起去关外牧马放羊。

　　可他们，都没有履行这个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