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卧室里一番云雨后，唐山海和柳美娜在床上相拥而眠。柳美娜轻阖着眼，看上去已经睡熟了。唐山海从黑暗中睁开眼，轻唤了几声“美娜”，都只听到身侧均匀的呼吸，却没有任何回应。

唐山海又作势躺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他披了件衣服，走到柳美娜挂着手包的衣架边，从里面摸出那串他肖想已久的钥匙。临走前唐山海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柳美娜，看到她依然在熟睡中，这才轻轻地向外走去。

然而当他摸黑走到客厅，准备穿上衣服离开时，只听身后轻微的“嘎啦”一声。

这轻微的声音却使他如遭重锤般僵立在原地，他从十七岁上了军校后开始摸枪，至今已有快十年了。

夜里那么安静，那细微的声音又如此清晰，他不会听错，那正是——枪栓被拉开的声音。

他的心狂跳着几乎冲出胸膛，缓缓扭过头。只见皎白的月色下，柳美娜站在卧室门口，手里那只手枪黑沉沉的似要吞噬所有光。

柳美娜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子不停颤栗，但举着枪的手却一直不曾放下，满面怒色的说：“你果然是个骗子！”

唐山海的大脑飞速旋转，他一点也不怀疑，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柳美娜绝对会一枪打死自己。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完全没有威胁，随后试图走近情绪激动的柳美娜，但立马被喝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时的柳美娜愤怒又恐惧，但一双美目却蓄满了泪水，“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为了情报才接近我的，可我那么爱你……”

“不是的美娜，你听我说。”唐山海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诚恳又悲伤，他轻柔的说：“我是隐瞒了身份，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应该感觉得到。”

柳美娜眼里的泪水摇摇欲坠，“你还想骗我。”

“美娜，你别哭，你先别哭。”唐山海显得痛心疾首，“我是怕你害怕，才什么都没跟你说。我连如果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该怎么办都想过了，我会去死，但绝不会牵连你。只要你能够平安，我愿意去死。”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唐山海明显看到柳美娜神色有所松动，他接着说：“你应该还记得，最开始我一直在犹豫，没有迫不及待的接近你。因为我怕假戏真做对你动了真心，更怕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

柳美娜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摇头泪水从眼眶里飞出来，“骗子，骗子。”可持枪的手却不自觉的低了一点，枪口不再对准唐山海的胸膛了。

“美娜，我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可我怎么忍心让你也跟我一样承担同一份重担，所以我才想瞒你久一点再久一点。”唐山海垂下头，“可我还是搞砸了，你是多么美好的女人啊，应该被一丝不苟的捧着、敬着、爱着。可我却让你这么担惊受怕……”

唐山海其实是个寡言的人，但是今日他却口若悬河，似乎真的是真情流露。因为此刻，在他的心中，沈婉兮巧笑倩兮的面容正如松岚雾霭般悄然浮现。

他想起誓死保卫南京的那个凛冬，他想起自己的承诺：“等我回来咱们就结婚。”

唐山海接着说，声音里居然带了一丝哽咽：“我当时多想带着你一走了之，我多想做个逃兵。可我的祖国养育了我，我还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但从此以后，我不再欠他们的，我要为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为我的女人而活。”

说完，他灼灼的盯着柳美娜，而后者一接触到他通红的眼睛立刻像被烫了一下一样收回目光。

唐山海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说：“还有一件事，其实我跟徐碧城只是搭档，我和她从来也不是真夫妻。美娜，我心里只有你。”

柳美娜再也忍不住，丟开枪猛地扑进了唐山海怀里，一下下锤着他的肩膀，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