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几个舞女正围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那个总视你为对头的小莱,娇笑着就要往那男人身上靠。对方却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轻巧的一避。
在小莱几乎栽倒的惊呼声中,他抬眸,与你目光相撞。
那真是一双相当漂亮的眸子,就像嵌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上的两湾圣湖,清澈凛冽。
眼睛的主人望到你的一瞬间,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打了个转。那表情略带喜悦,柔和的过分。就好像陪伴自己多年,行将就木的老猫,忽而有一天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但这一刻非常短暂,青年一言不发,猛地拉起你的手,伴着小莱酸溜溜的怒哼,向贵宾包厢的位置走过去。
(唐山海第一人称视角)
1949年12月8日晚,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找回了我丢失已久的爱人。
你背对着灯火璀璨的舞台,下了三级台阶来到我身边。
你茶褐色的眼睛直直的望向我,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冲破胸膛,似乎一瞬它就会带着发烫的鲜血撞到你怀里。
于是我顾不了那么多,抓起你纤细的手,几乎是逃也般冲出了人群。
你手上那颗红宝石的戒指,凉凉地硌着我的手心。我想起十六年前,我跟你第一次在大院的天井里见面,我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唐山海。今年七岁。”
阖上包厢的门我便突兀而失礼的拥住你,你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片刻后又柔软的放松下来,尽可能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肩。
你是否有一丝一毫记得我?那个你少年时的玩伴,那个丢失已久的青梅竹马……
这一点可怜的幻想,像星火燎原一般在我干枯的胸腔里暗燃着。我讲不出只字片语,只能愈发抱紧你,紧到你轻轻的推我。
“我还没见过像先生这么心急的客人。”你语气里含着笑意,像是嘲笑为一点小事哭闹不休的孩童。“您甚至没告诉我,您姓什么。我们大可以慢慢聊。”
你没有记起我,那么你更应该呵斥我的失礼。我一边感动你永远有一颗善良的心,一边又酸又涩的想到。
“阿婉。”我叫出你的名字,竭尽全力才能保持身体不像个癫痫病人一样抖起来。
而你睿智镇定的表情在这声“阿婉”中变得迷茫,你迟疑的开口:“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认识吗?”
哦,我们当然认识。我们几乎认识了一辈子,只是该死的战争让你我天各一方。天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只因为梦到你跟在马车后奔跑的身影便夜不能寐。
“我姓唐,叫唐山海。”我紧盯着你“苏州城惠春巷的四合院,你还记得吗?”
你的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便用门齿咬紧下唇,像方才的我一样开始哆嗦。以至于那双清澈眼睛上方的睫毛,也插翅欲飞一样忽闪开了,褐色的眸子泛着一点不可置信的泪光。
“山海?”
我的心太疼了,几乎疼出了眼泪。我忍住哽咽,回答到:“是我。”
你忽然低下头,把那双不停落泪的眼睛,埋进抖个不停的手掌中。
我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鲁的把你拉进怀里,你低垂的额头抵在我的锁骨上,让我真切的感受到我拥抱着一整个我一度以为失去的,却又失而复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