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人散(三)

父亲起得很早，正在忙着打铁。手里拿着工具，脸阴沉的慌。

“任老铁啊！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家阿九啊？”这是隔壁的王大伯。任拾听后一下子抬起头，恶狠狠盯着父亲看，怕被发现，又很快低了下去。

父亲很快便笑着说

父亲哦，你说他呀，送他享好日子去了。

王伯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哦，是吗?也好……”

任拾简直受不了，好日子?真是好听。他径直走向门外，怒气冲冲。

父亲阿拾，去哪？

十九松土。

父亲也不生气，他明白阿拾的心情，温柔地笑着说

父亲对了阿拾，明儿便是你生辰了吧，准备怎么过？

任拾更伤心了，生辰?那也是九九的生辰啊！于是他没好气说

十九自便。

父亲没在说话，只专注地打铁，脑海里竟浮现他家九九傻傻的笑，叹了口气

父亲唉，忘了吧，忘了吧，以后都见不到了，还想着干嘛。

任拾来到地里，看着刚种的小芽和一旁的小桃树，一时恍惚起来，这是六岁那年母亲买的桃子种的，更重要的是，树下是他母亲尸骨。

他靠着树哭起来。任拾不知道自己在

做什么，九九走了确实很伤心，可那也许对九九真的好。他突然有觉得自己错了，是不是不该对父亲大喊大叫呢？九九是他儿子，想怎么样是他的事，况且爹也没亏待自己……

一时任拾脑海里有好多画面，有长大的九九拿着书正在认真听课，还有年老的父亲花白着头发孤独无依……

十九娘，我该怎么办才好?

……

任拾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更不知道为何现在自己会在自己床上躺着。

醒来时已是半夜，屋里安静得慌，父亲似乎不在家，街坊都休息了，只有风吹树枝“沙沙”响，他看了看天上，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他的生辰到了。

十九又不在?真是……

任拾想接着说几句，却是开门声打断了他，反正当时也不知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父亲回来了，旁边还有任九九！

他木然不动，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怎么回事，父亲不是把九九……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任九九忍不住一下子冲出去抱住哥哥，他的脸哭兮兮的，身上穿着锦缎，看着确实像个少爷。不过再怎么变，这确实是那个任九九。

任九九哥哥，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他抽噎的厉害，任拾拍拍九九的背安慰他。他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是因为九九，更是因为父亲——父亲身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几处还有明显的血迹。

他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办法将九九从那种富贵人家换了回来，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可看见父亲这么多伤痕时，他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父亲拍拍身上，有些累，用强硬的口气说

父亲双生子，谁也没少。赶紧休息。不然别想过生辰。

任拾真想大喊一声“爹——我错了。”可话一到口却说不去，他看着父亲的背影忽觉，原来父亲老了。

任九九哥，哥哥。

任拾看了看怀里的任九九，擦干眼泪，把任九九抱得紧紧的

十九哥哥以后不会离开九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