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不知归处

苏羽整日待在清静峰，没有一日下去过，丘岚每每来看他，他都死气沉沉的坐在大殿上，一动不动。

丘纪等人怀疑苏羽快要坐化了，不哭不笑也不说话，比从前的苏丘更没有人气。

从前的苏丘是清冷如雪，宛如天上的神，不染凡尘。

现在的苏羽是半死不活，宛如飘荡在世间的一缕幽魂，不知归处。

玄影挖遍了整座清静峰，终于挖出一坛深埋在土里的酒，献宝似的给苏羽，期望他能不那么难过。

那日从未动过的苏羽抱着沾满泥土的酒坛哭得伤心至极，玄影含泪轻轻拍着苏羽:“他说了，让你好好活着，你会听话的对不对？”

苏羽糊了一脸的泥，痛心入骨，哭得肝肠寸断，五内俱崩。

自那以后，玄影每隔几日便到山下去，用星囊带回无数桃树。

苏羽不知疲倦日复一日种着桃树，即便丘熙告诉过他，清静峰下满是灵石矿，那些桃树永远不会活。

他仍旧日以继夜的种着桃树，那些桃树死了他便再种，除了种桃树，好像已经没了其他的动力。

只有玄影知道，他每到夜间，独自一人宿在祁阳殿时，便会握着苏丘那一截指骨，压抑着痛哭流涕。

唯有那仅剩的一坛酒能给他些慰藉，抱着那坛酒又哭又笑。最后轻轻抿一口，含着充满苏丘记忆的酒，睡在苏丘睡过的床上，发呆到天亮。

春去秋来，那些桃树从未开过，仍旧是一批批的死，苏羽接着再种。

第二年的时候，沉星云带着靖瑶站在丘北重修的山门前，丘北守门弟子如临大敌，火速上山通知掌门。

丘岚得知后去了清静峰，询问苏羽的意思。苏羽跪在地上，双手沾满泥土，白衣也染上灰尘，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让他们上来吧。”

那日丘北的弟子都颠覆了三观，人人谈之色变的魔王，与丘北形同水火的沉星云，竟然带着一凡人女子，平静的上了清静峰。

没有杀人，没有动怒，就这么心平气和上了清静峰。

苏羽坐在大殿上，看着沉星云牵着靖瑶的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还未等沉星云开口，苏羽便取出摄魂铃，悬于手心:“摄魂铃不需要毁，我要苏易清醒着，活着感受痛苦，那些他加诸在师尊身上的痛苦，我要让他日日体会。”

沉星云也对苏易恨之入骨，一是苏易使计让他与靖瑶分隔多年，二是苏易竟然肖想靖瑶，将靖瑶的魂魄禁锢了几百年。

哪一条都够苏易死一万次的，但死太容易了，生不如死才最能解恨。

苏易被锁魂链锁在诛仙台上，日日受噬魂钉锥体之苦，玄影日日用乌铜仁青炉灼烧摄魂铃，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靖瑶恢复意识后，待在清静峰不走，沉星云无法，只得陪她待在清静峰。

靖瑶难以想象，那样一个适合供起来的人儿，怎么会有七情六欲呢？

苏羽还是照旧种他那从来不会活的桃树，对沉星云和靖瑶视而不见。

第三年的时候，丘熙如苏丘想的那般，嫁给了九州资源最丰厚家族，金庭许的聘礼排满了九千长阶。

也算是这几年来唯一的一件喜事，那日众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似乎苏丘的死能让这一场大喜冲散。

苏羽坐在首位，麻木看着众人向丘北道喜，玄影看了鼻头发酸，苏羽像个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世间，万分孤独。

第二日绿禾从沼幕来见苏羽，哀戚说要离开，沼幕不是她的去处，丘北她也不想再待。

苏羽点头应下，绿禾自此再也没回丘北，九州之大，总有她的去处。

靖瑶同沉星云也离开，苏羽还好好活着，他们关系好不好又如何。两人又回了沼幕，魔族与人族相安无事多年。

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苏羽日日用招魂术寻苏丘，却始终没有一丝回应。那坛酒终于见底，空荡荡犹如苏羽的心。

那夜苏羽抱着空坛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这世上终于再也没了苏丘，也没了他所有联系。

后来丘熙与金庭许到了丘北，抱着一把乌黑的剑上了清静峰。

许多年在外人面前不曾有过表情的苏羽，头一次面露惊喜，那是千华，是苏丘几千年来的佩剑。

丘熙告诉他，千华已有灵气，秋日宴时杀戮过多，自行藏匿了起来，所以苏丘一直唤不到它。

后来又因长久不在苏丘身边，渐渐没了自主之力，被人捡到后拿去了金家的当铺卖了。

千华外观并不华丽，当铺的伙计也都是肉体凡胎，看不出千华的珍贵。

她也是与金庭许去查看铺子，才偶然感知到千华的灵力波动。

她找到千华时，它正与一堆杂物被丢在角落，乌黑的剑身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再不复往日风光。

两人走后苏羽抱着千华又哭又笑，小心翼翼将千华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玄影再没在清静峰看到苏羽的身影，漫山遍野再没他的踪迹。

苏羽走了，无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无人知道他何时离开的。只是走了，走时什么也没带，唯独千华与他一同消失。

距苏丘死后十年，丘北再次没了一位上仙，这位上仙如孤魂野鬼般，不知飘荡到了何处。苏羽是上仙修为，他想隐匿行踪，谁也找不到他，自此无人再知晓他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