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郡。玉兮坐在窗台上,光脚悬空,看着一只黄褐色的猫头鹰精准地落在她的窗框上。它脚上绑着的不是惯常的厚信封,而是一个小巧的,用深绿色丝带系着的羊皮纸卷。
是莱纳斯。
自从相识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通信。每天一封,从不间断。猫头鹰往返于德文郡的小屋和伦敦某个不知名的地址——莱纳斯从不说具体位置,玉兮也不问。信的内容从最初的拘谨礼貌,逐渐变得丰富:他聊博克家族收藏的古怪魔法物品,比如“昨天见到一面会尖叫的镜子,它说我曾祖父是个骗子,差点把父亲气晕”,她分享秋花园里新奇的魔法植物,比如“月光草开花了,花瓣在晚上会自己发光,像星星掉在地里”。
他们默契地避开某些话题:不提被诅咒的孩子,不提博克家族在翻倒巷的灰色生意。
玉兮解开丝带。羊皮纸上的字迹是莱纳斯特有的,略带花体的工整:
“玉兮:明天下午两点,对角巷弗洛林冷饮店门口见。有东西想给你看。别告诉别人。如果你能来,让猫头鹰带回一片月光草花瓣。如果不能,什么都不用回。 莱纳斯”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见面。真实的,面对面的见面,而不是隔着信纸和猫头鹰羽毛。
她跳下窗台,光脚跑过走廊,来到秋精心打理的温室。月光草在角落安静生长,银蓝色的叶片簇拥着几朵将开未开的花苞。她小心地摘下一片最完整的花瓣——触感冰凉——跑回房间,系在猫头鹰脚上。
猫头鹰歪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振翅飞走。
玉兮坐在床边。明天。她要编个理由——说去对角巷买新的羽毛笔?塞德里克最近常不在家,秋虽然担忧,但通常不会拒绝她合理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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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兮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对角巷。她穿着简单的浅紫色连衣裙——麻瓜款式,是秋去年圣诞节买的。她站在弗洛林冷饮店门口,看着橱窗里五颜六色的冰淇淋。
两点整。莱纳斯没有出现。
两点十分。她开始不安。
两点一刻。一个气喘吁吁的报童模样的男孩跑过来,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万能角色“博克说,改在翻倒巷入口,马上。有麻烦。
字迹潦草,不是莱纳斯的笔迹。玉兮的心提了起来。翻倒巷——秋妈妈和塞德里克爸爸严厉禁止她靠近的地方。但有麻烦三个字像钩子,拽着她的脚步。
她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那条阴暗的岔路。分界处立着一个生锈的招牌,写着翻倒巷,字母上的油漆剥落得像干涸的血迹。
巷子很窄,两旁是歪斜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着令人不安的物品:蜷缩在玻璃罐中的眼珠,锈蚀的刑具,封面用疑似人皮装订的书籍。几个披着兜篷的巫师目光扫过她稚嫩的脸庞。
她不该来的。秋会急疯的。塞德里克会……玉兮站在原地,犹豫着该进去找还是退回对角巷。巷子深处传来模糊的声响——像是东西被打翻,夹杂着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呼吸声。
是莱纳斯吗?
她咬了咬下唇,提起裙摆,强迫自己继续向前。那个报童指的方位是巷子中段一处堆放废弃木箱的角落。随着靠近,她听见了声音——沉闷的撞击声,布料摩擦声,还有……压抑的,从齿缝间挤出的呜咽。
她的心跳如擂鼓。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见了。
莱纳斯·博克蜷缩在潮湿的砖地上,深绿色的袍子沾满污渍和暗红的血。他双手护着头,三个穿着黑色袍子的少年正围着他,其中一个正用靴子反复踢踹他的肋骨。动作熟练,像在踢一袋垃圾。
叶玉兮“住手!”
三个施暴者停下动作,转过头。他们脸上戴着简易的面具——不是食死徒那种恐怖的银面具,而是更粗糙的布罩,只露出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被打扰的不耐。
万能角色“哪来的蠢货?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玉兮没有退。她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蜷缩的莱纳斯身上。他抬起头,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右眼透过血污看见她时骤然睁大,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跑。
叶玉兮“我说,放开他。”
玉兮重复,手指在身侧握紧。她能感觉到胸口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熟悉的,危险即将来临的悸动。但此刻她顾不上了。
安迪·雷克斯“呵,有趣。”
一个不同的声音从更深的阴影里传来。
玉兮循声望去。
在那堆废弃木箱旁,一个少年缓缓站起身。他之前一直坐在一个倒扣的木桶上,姿态慵懒得像在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他很高,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出身材修长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墨绿色长袍——不是霍格沃茨的校袍,而是更私人订制的款式,领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雷克斯家族纹章:一条缠绕时钟的蛇。
他没有戴面具。脸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安迪·雷克斯。
雷克斯家族的独子,斯莱特林的五年级,纯血统主义的新一代旗帜,以及……黑魔法与时间魔法秘密研究的嫌疑人。
玉兮即使从未见过他,也在瞬间确认了这一点。因为他的脸与传闻中一样——英俊,肤色苍白,鼻梁高挺,薄唇。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银灰色。
他缓步走近,靴子踩在碎石上。三个跟班立刻退开,低头以示敬畏。
安迪停在莱纳斯身旁,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痛苦蜷缩的人。他的目光全程锁定在玉兮脸上,银灰色的眼眸缓慢地,毫不掩饰地打量她,从她光洁的东方面孔,到微微发抖的肩膀,再到那双沾了泥的浅口皮鞋。
安迪·雷克斯“他从我的金库里偷走了一件属于我的收藏品,那是一件十四世纪的计时沙漏,嵌着一小片时间转换器的碎片。非常稀有,非常……危险。”
安迪·雷克斯“整个英国魔法部现存不超过三件。而他,一个博克家不成器的小崽子,敢碰我的东西。”
安迪·雷克斯“最后问一次,谁指使你的?还是说……你背后有别的兴趣方,对时间魔法格外关注?”
莱纳斯·博克“我没有!我只是想确认——”
安迪·雷克斯“确认?确认之后呢?告诉你那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当小职员的母亲?还是你那只会倒卖黑魔法物品的父亲?博克,你们家族早就烂透了,靠着舔纯血家族苟延残喘。而你,连当条好狗的资格都没有。”
叶玉兮“他是我的朋友!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吧!”
巷子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安迪却没有笑。
安迪·雷克斯“叶玉兮。被诅咒的孩子。我听说过你。”
叶玉兮“你放开他!”
安迪·雷克斯“命令我?凭你?一个靠着邓布利多那帮人的怜悯才能活到现在的诅咒载体?你知道你身上流着什么样的血吗?芈家——一群和麻瓜通婚,玷污血脉和魔法纯洁性的叛徒。还有那个诅咒……伏地魔大人亲自施加的烙印。你活着,就是对纯血统和魔法本身的双重侮辱。”
安迪·雷克斯“我应该现在就清理掉你,为魔法世界除掉一个未来的祸害。但那样太便宜你了,也太……无趣。”
安迪·雷克斯“偷窃需要付出代价,叶小姐。尤其是在翻倒巷,这里的规则比霍格沃茨的校规简单得多: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用血肉还。”
他朝她走近一步。玉兮本能地想后退,但脚像钉在地上。
安迪·雷克斯“比如你,一个混血,来自一个被诅咒玷污的东方家族,背负着不祥的名声。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为一个该死的蠢货出头,而是跪下来,祈求我不会因为你的血统和晦气而厌恶到当场给你多加一个诅咒。”
他的银眸紧紧盯着她,像在观察她的反应。玉兮感到胸口那股隐痛在加剧,随着愤怒和恐惧一同鼓胀。
叶玉兮“我不会。而且,如果你再不放过莱纳斯,我就——”
安迪·雷克斯“你就怎样?用你那著名的诅咒攻击我?
他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手指间,魔杖无声滑出——魔杖是黑色的,材质不明,杖身缠绕着银色的蛇形雕刻,蛇眼镶嵌着细小的绿宝石。
安迪·雷克斯“不过,既然你坚持要扮演英雄。”
安迪轻声说,魔杖尖端微微抬起,指向她。
安迪·雷克斯“也许我该让你体验一下,真正的黑魔法是什么感觉。”
玉兮看见莱纳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个跟班一脚踩回地上。她看见安迪的嘴唇开始无声嚅动,还有那是真正沉迷于黑魔法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胸口的疼痛炸裂开来。
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玉兮听见自己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扭曲。她看见安迪的魔杖尖端凝聚起一点不祥的绿光——不是杀戮咒那种刺目的绿,而是更幽深,更粘稠的暗绿,像沼泽深处腐败的水藻。
要失控了。
这个念头如冰水浇头。她会在翻倒巷,在这些人面前,被诅咒吞噬,变成一只攻击所有人的怪物。她会伤害莱纳斯,会——
伊莱亚斯·维克多“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是玉兮的,也不是安迪的。声音来自巷子另一端的阴影。
所有人都转过头。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那里,不知已站立了多久。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普通,但有一双异常清澈的蓝色眼睛。他手里没有魔杖,只是自然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