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礼部衙署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张居正握着那枚墨玉令牌,踏着青石铺就的甬道缓步而入。
彼时晨光正好,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进来,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晕出一层柔和的金光。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襕衫,却丝毫掩不住那份清绝出尘的气韵。行走间,宽大衣袖轻轻拂过廊下的兰草,身姿挺拔如青松,步履从容似闲云,竟让周遭的雕梁画栋都失了颜色。
守在廊下的小吏初见他时,竟看得怔了神,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世间怎会有这般容色的男子?
他的眉峰似远山含黛,微微蹙起时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舒展时又透着温润如玉的平和;一双眸子是极清亮的墨色,似浸过千年的寒泉,眸光流转间,既有洞察世事的锐利,又带着不染尘埃的澄澈,望之便叫人心头一颤;鼻梁高挺笔直,衬得侧脸的线条愈发隽秀分明;唇瓣是淡淡的绯色,唇角微微上扬时,似有春风拂过,能化开冬日的冰雪,便是素来严苛的老吏见了,也忍不住心头软上几分。
更难得的是那份气韵,明明是弱冠年纪,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气度,眉眼间似藏着山川湖海,举手投足间,竟带着几分不似凡尘俗世的神仙风骨。
张居正循着指引,一路走到尚书值房外,刚要抬手叩门,那扇木门便从里面被人拉开。
李时一身朱红官袍立在门内,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刹那,呼吸便是一滞。
晨光将张居正的身影拉得颀长,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腕骨白皙如玉,发间簪着一支朴素的木簪,却衬得他青丝如瀑,眉眼如画。他似有所觉,抬眸望过来,那双墨色的眸子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碎星,叫人望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张贤弟,”李时的声音比那日在贡院外更柔和了几分,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不自觉地描摹着张居正的眉眼,“昨日便想着派人去寻你,没想到你竟这般快便来了。”
张居正拱手行礼,动作利落,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又不卑不亢。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清晰地映出他细腻的肌肤,连长长的睫羽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晕,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挠得李时心头痒痒的。
“学生不敢叨扰大人,只是想着令牌既已收下,便该来向大人道谢。”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似山涧清泉流淌,听得人浑身舒畅。
李时望着他,只觉心口的悸动比那日更甚。他见过无数俊彦才子,便是宫中的妃嫔,也有不少容貌出众者,却从未有人如张居正这般,容貌与风骨相得益彰,似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叫人不敢亵渎,又忍不住心生亲近。
他侧身引着张居正入内,指尖无意间擦过对方的衣袖,只觉那片刻的触碰,竟比握过的暖玉还要温润。
值房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上还摊着一卷未看完的典籍。李时请张居正落座,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张居正捧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垂眸时,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愈发衬得他眉眼精致,宛如玉雕。他似察觉到李时的目光,抬眸望来,眼底带着几分疑惑,却又清澈干净,叫李时竟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贤弟的策论,我回去后又细读了几遍,”李时定了定神,拿起案上的一卷纸,语气郑重,“其中关于考成法的构想,虽有可取之处,却也有几分……”
他话未说完,便见张居正抬眸望来,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日光落在他的脸上,竟让他一时失了神,连后面的话都忘了。
张居正见他不语,微微蹙眉,眉宇间的疑惑更甚,那蹙起的眉峰似含着淡淡的愁绪,竟让李时生出几分心疼的念头。
“大人?”他轻声唤道。
李时猛地回过神,只觉耳根发烫,连忙笑道:“失态了。我是说,你的构想虽好,却需细细打磨,方能呈给陛下。”
他说着,便拉着张居正走到案前,指着纸上的字句细细讲解。两人靠得极近,李时能闻到张居正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皂角的清爽气息,清雅宜人。他侧头望去,正看见张居正纤长的手指落在纸上,指尖白皙,骨节分明,竟比案上的宣纸还要细腻案上的宣纸还要细腻几分。
晨光透过窗棂,静静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值房内静悄悄的,只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偶尔的交谈声。
李时望着身旁的张居正,看着他认真听着讲解的模样,看着他眉眼间的光彩,只觉这片刻的时光,竟比过往的数十年还要珍贵。
他想,这般人物,便是倾尽所有,也该护他周全,助他一展抱负。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值房内的茶香与墨香交织,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