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走的那天,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林晚没有去送他,她躲在画室的天窗后面。
看着他背着双肩包,穿过校门口的银杏道。
他的脚步很稳,没有回头,像奔赴一场盛大的山海。
苏晓站在她身边,叹了口气,递过来一张纸巾。
“别难过了,他去的地方,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林晚接过纸巾,却没有擦眼泪,任由它滑落。
她知道,陈寻的北方,会有漫天飞雪,会有银装素裹。
可那片雪,终究是和她无关了。
画室里还残留着陈寻身上的雪松味,淡淡的。
像是他来过的痕迹,却又抓不住,留不下。
林晚翻开陈寻送她的那个本子,字迹工整清秀。
里面是一些理科的知识点,还有一些零散的句子。
“银杏叶落的时候,风会捎来心事。”
“画室的天窗很高,适合看云,也适合想念。”
“等一场雪,等一个你,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未来。”
林晚的手指拂过那些字迹,指尖微微发颤。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原来他也和她一样,藏着心事。
只是他们都太胆小,太怯懦,不敢先说出口。
苏晓说,陈寻走之前,托她转交给林晚一样东西。
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系着淡蓝色的丝带。
林晚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支崭新的画笔。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愿你的画笔,能绘出所有的雪。”
林晚握着那支画笔,眼泪滴落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
她终于明白,有些喜欢,只能藏在心底,无声无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的风越来越凛冽。
银杏叶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林晚依旧每天去画室,依旧在画纸上画着雪。
画里的雪,落在银杏道上,落在操场的栏杆上。
落在她和陈寻相遇的那个拐角,落在他们并肩的身影上。
只是画里的人,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苏晓开始忙着准备艺考,每天都在画室待到很晚。
她偶尔会抬头看看林晚的画,然后叹口气,不再多言。
林晚知道苏晓是担心她,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
十二月的中旬,林晚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北方。
信封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清秀,是陈寻的字。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颤抖着撕开信封。
信里的内容很简短,没有多余的寒暄。
“北方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很大,很美。”
“我在这里很好,就是有点想念南方的银杏。”
“你还好吗?你的画,有没有画上雪?”
信纸的背面,贴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是她画过的那种,边缘带着淡淡的黄。
林晚把那片银杏叶放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温度。
她提笔回信,写了满满三页纸,却又全部撕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问候。
最后,她只写了一句话:“南方依旧没有雪,我很好。”
她把信寄出去,连同一片她画过的银杏叶。
日子在等待回信的时光里,变得缓慢而漫长。
北风一次次吹过窗台,带来远方的寒意。
却始终没有带来陈寻的回信,也没有带来雪。
林晚的画册越来越厚,里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雪。
有落在屋檐上的雪,有飘在路灯下的雪,有落在围巾上的雪。
唯独没有,落在她和陈寻之间的雪。
元旦过后,南方的气温降到了冰点。
天气预报说,这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学校里开始流传,说今年冬天会下一场大雪。
林晚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开始每天关注天气预报,开始期待着雪的降临。
她把那条藏青色的围巾找出来,放在床头。
她想,等雪落下的时候,她就把围巾寄给陈寻。
告诉他,这是她为他织的,等了他一个冬天。
一月的中旬,林晚生病了,发着高烧。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意识昏沉,浑身发烫。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陈寻。
看到他站在银杏道上,朝她挥手,笑容明亮。
看到他递给她一颗糖炒栗子,指尖带着温度。
看到他站在天台,和她一起看跨年的烟花。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苏晓发现她生病,急忙送她去了校医院。
医生说她是风寒感冒,加上情绪郁结,需要好好休养。
苏晓守在她床边,一边喂她喝粥,一边数落她不懂照顾自己。
林晚看着苏晓泛红的眼眶,心里暖暖的,却又酸酸的。
她知道,自己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住院的第三天,林晚收到了一个包裹,来自北方。
是陈寻寄来的,里面是一件厚厚的白色毛衣。
还有一张纸条:“北方很冷,这件毛衣很暖,送给你。”
林晚把毛衣抱在怀里,鼻尖发酸。
毛衣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陈寻的味道。
她把毛衣穿在身上,大小刚刚好,像是量身定做。
苏晓看着她,叹了口气:“他心里,是有你的。”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毛衣里,眼泪无声滑落。
她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在北方,她在南方,隔着千山万水。
隔着一场迟迟不来的雪,隔着一段错过的时光。
出院那天,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雨夹雪。
雪花很小,落在手心,瞬间就融化了。
林晚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想,这是不是迟来的雪?
是不是她等了一个冬天的雪?
苏晓看着她,笑着说:“下雪了,林晚,下雪了。”
林晚点点头,眼眶泛红,却笑着说:“是啊,下雪了。”
只是这场雪,太小,太短暂,像一场幻觉。
她的围巾,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她的心事,终究还是藏在了心底。
那天晚上,林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陈寻站在银杏道上,雪花漫天飞舞。
她把围巾系在他的脖子上,他低头看着她,笑容明亮。
他说:“林晚,这场雪,我等了很久。”
她说:“我也是。”
梦里的雪,很大,很美,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
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迟来的雪。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夹雪已经停了。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雪的痕迹。
林晚摸了摸床头的围巾,指尖冰凉。
她知道,那场雪,只是一个梦。
一个关于她和陈寻,关于一场迟来的雪的,永远不会实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