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揉在一起的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到意识深处，我挣扎着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得像焊了铅，连一丝缝隙都掀不开。

耳边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救护车的鸣笛和医生的呼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低沉冷静，却带着几分隐忍不适的男声——

“不用叫医生，老毛病了。”

这声音……

我浑身的“神经”都猛地一绷。

是顾行渊。

为什么会听到他的声音？我不是被车撞了吗？难道我没死，被送到医院后，他来看我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诡异的触感冲得烟消云散。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也感觉不到身体的轮廓，仿佛整个人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意识，被包裹在一个温热、柔软，还在微微蠕动的空间里。

周围是暗红色的“壁面”，有黏腻的液体缓慢流动，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胃酸味和食物消化后的气息。

肠道？

一个荒谬到极致的念头猛地砸进我的意识里。

我试着“动”了动，没有手脚，只有一条滑溜溜、软乎乎的身体跟着我的意念扭曲了一下。

蛔虫。

我居然变成了一条蛔虫。

而且，从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心跳震动，还有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来判断——我就在顾行渊的肚子里。

重生了，但重生成了总裁肚子里的蛔虫？

老天爷，你这是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正欲哭无泪，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

【宿主：顾念】

【身份：顾行渊体内共生体（当前形态：蛔虫）】

【绑定对象：顾行渊】

【当前任务：帮助绑定对象改善健康状况，提升情绪稳定度，解锁更多共生功能。】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读心术（初级）——可感知绑定对象表层思绪。】

系统？

我居然还有系统？

我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冲击里回过神，又一股陌生的信息流猛地涌进我的意识，那是顾行渊此刻的想法，清晰得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

【胃又疼了，该死。】

【刚才董事会那帮老家伙逼得太紧，情绪一激动就犯了老毛病。】

【苏若曦那边还得应付，二叔又在暗中搞小动作，顾氏这摊子事，真是没完没了。】

【顾念……她今天应该已经办离职了吧。】

【走了也好，省得留在我身边，被这些烂事牵扯。】

我：“……”

好你个顾行渊！

嘴上说着走了也好，心里倒是没把我忘干净？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会被牵扯的麻烦？

我气得在他肠道里使劲扭了扭身体，结果顾行渊只是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回事，今天胃里格外不舒服。”

他的思绪也跟着冒出来：

【难道是中午吃的牛排没熟？还是苏若曦递过来的那杯咖啡有问题？】

【以后离她递的东西远一点。】

我看着他的想法，心里冷哼一声。

苏若曦那女人一肚子坏水，你现在才知道提防？要不是我现在变成了蛔虫，看我不把她的那些小心思全扒出来甩你脸上。

【叮——检测到绑定对象情绪波动异常，表层思绪活跃，读心术（初级）持续生效中。】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绑定对象胃部痉挛加剧，健康值下降5%，宿主可选择释放微量安抚因子缓解疼痛，消耗1点初始能量，是否执行？】

我犹豫了一下。

如果顾行渊的胃真的出了大问题，比如穿孔、切除什么的，那我这个寄生在他肚子里的蛔虫，岂不是也要跟着玩完？

“执行。”我在心里默念。

【安抚因子释放中……】

一股暖暖的气流从我滑溜溜的身体里扩散开来，顺着他的肠道壁慢慢涌向胃部。

几乎是瞬间，我就感觉到顾行渊的身体放松了一瞬，他的思绪也立刻变了：

【奇怪，胃突然不疼了？】

【难道是刚才那杯温水起作用了？还是我的错觉？】

他放下捂肚子的手，站起身，对着电话那头吩咐：“把下午的行程推掉，我回办公室处理文件。”

脚步声响起，我在他肚子里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像坐摇摇车一样，晕得七荤八素。

但同时，我也透过他的眼睛——不，是透过他的思绪，“看”到了他办公室里的场景：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摆在角落的那盆栀子花，那是我去年生日时，嫌他办公室太冷清，特意搬过来的。

顾行渊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栀子花的花盆边缘，他的思绪又飘到了我身上：

【这盆花，她当时说要摆在这里，说能缓解视觉疲劳。】

【她走了，这花倒是还在。】

【她签离职书的时候，会不会哭？】

【应该不会，她从来都很倔。】

我在他肚子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猜对了，我没哭，我只是被车撞了，然后重生变成了你肚子里的蛔虫，正看着你在这里伤春悲秋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苏若曦娇滴滴的声音传进来：“行渊，我给你送了点养胃的粥，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顾行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思绪里满是厌烦：

【她怎么来了？谁让她进公司的？】

【养胃的粥？怕是里面加了什么别的东西吧。】

【二叔让她来的？还是她自己想攀着我？】

【不管是什么目的，都别想得逞。】

他嘴上却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

苏若曦端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笑容甜得发腻：“行渊，我特意让家里的厨师熬的小米粥，你胃不舒服，喝点这个最养胃了。”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挽顾行渊的胳膊。

顾行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的思绪里闪过一丝嫌弃：

【香水味太浓，熏得人头疼。】

【她的指甲做了新款式，钻太闪，看着俗气。】

【还是顾念好，她从来只涂透明的指甲油，身上也只有淡淡的洗衣液味，干净又舒服。】

我：“……”

顾行渊，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把我赶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的好？

苏若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却还是强装委屈：“行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装，接着装。】

【跟她演戏真是累得慌。】

【要不是为了稳住二叔，我早就让保安把她扔出去了。】

【胃又有点不舒服了，可能是刚才的安抚因子效果过了？】

顾行渊的眉头再次皱起，我立刻感觉到他的胃部又开始轻微痉挛。

【叮——绑定对象健康值再次下降，是否再次释放安抚因子？本次消耗2点能量，剩余初始能量7点。】

我咬了咬牙，再次默念：“执行。”

不帮他不行啊，他要是倒了，我这蛔虫也得跟着陪葬。

安抚因子再次扩散，顾行渊的不适很快缓解，他看着苏若曦，语气冷得像冰：“粥放下，你可以走了。”

苏若曦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行渊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寒，最终只能不甘心地放下保温桶，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顾行渊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盆栀子花，思绪再次飘远：

【顾念走了，以后没人给我泡三分糖的耶加了。】

【也没人在我偏头痛的时候，准确递上止痛药了。】

【她会不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先把二叔的事解决了再说。】

我窝在他的肠道里，听着他这些口是心非的想法，心里又气又涩。

顾行渊，你以为我走了就完了？

我现在就在你肚子里，成了最了解你的那条蛔虫。

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那些藏着的委屈和算计，还有你对我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次，换我看着你。

看你怎么应对二叔的算计，看你怎么拆穿苏若曦的伪装，也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个你以为已经失去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在你肚子里，当一条甩不掉的蛔虫。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