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落下,将破庙的夜色烘得暖融融的。
沈清辞是被冻醒的,身上的玄色外袍滑落大半,冷风钻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刚想伸手拉好袍子,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陆执坐在火堆旁,手里正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火苗,侧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线条愈发清俊。见她醒了,他递过一个温热的麦饼:“醒了?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沈清辞接过麦饼,道了声谢,小口啃着。麦饼是陆执用仅剩的干粮烤的,带着焦香,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大半寒意。
一旁的孩童还睡得沉,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饼屑。沈清辞看着他,轻声道:“这孩子也可怜,不知爹娘现在急成什么样了。”
“明早出山,去官府报个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家人。”陆执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孩童身上,带着几分柔和。
沈清辞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他:“陆公子看着不像寻常剑客,方才在客栈,你一剑震退黑风寨的人,那剑法,绝非江湖寻常武人能及。”
陆执拨弄火苗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从前在军中待过几年,学了些防身的本事。”
“原来是将军。”沈清辞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惋惜,“可惜了,看公子的气度,定是位好将军。”
陆执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声音轻了些:“兵败如山倒,算不得什么好将军。”
沈清辞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落寞,连忙岔开话题:“是我唐突了。说起来,我总觉得公子的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陆执抬眸看她,火光映在他眼底,漾起细碎的光:“江南,杏花巷,三年前的春天。”
沈清辞猛地愣住,手里的麦饼险些掉在地上。
三年前的江南,杏花如雨。那时她还在杏花巷住,一日出门买纸笔,撞见一个身负重伤的男子倒在巷口,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她心善,将人拖回住处,请了大夫医治,又悉心照料了半个月。
那男子醒后话不多,只说自己姓陆,是兵败逃亡至此。她待他伤好得差不多,便寻了个借口离开,没留下姓名——那时兵荒马乱,她怕惹祸上身,也怕彼此牵扯太深。
没想到,竟会是他。
“是你?”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陆执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是我。那日我醒后,你便不见了。我寻了你三年,走遍了大江南北,没想到,会在青阳城遇见你。”
沈清辞的脸颊发烫,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当初救他,只是出于恻隐之心,从未想过还会重逢。
“抱歉,当初……”
“我知道。”陆执打断她的话,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兵荒马乱,你一个姑娘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从未怪过你。”
火堆的光芒跳跃着,映得两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破庙里静悄悄的,只有火苗噼啪作响,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沈清辞低下头,心跳得飞快,指尖微微发颤。原来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找她。
“其实那日,我本想留下些银两谢你,却发现你什么都没带,只留下了一支笔。”陆执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支笔,我带了三年。”
沈清辞的心头一颤,抬眸看向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真挚而热烈,看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就在这时,一旁的孩童忽然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打破了这份静谧。
两人同时回过神,相视一笑,气氛里的暧昧悄然散开,却又多了几分温情。
陆执重新拨旺了火堆,道:“夜深了,你再睡会儿吧。明早还要赶路。”
沈清辞点点头,重新裹紧身上的外袍,靠在墙壁上。松木香萦绕鼻尖,带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他的模样——三年前那个浑身是血的落魄男子,三年后这个剑眉星目的冷峻剑客,重叠在一起,竟让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陆执坐在火堆旁,看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目光温柔缱绻。
三年寻踪,颠沛流离,他曾以为,此生再也遇不到她。
如今,青山枕雪,寒夜相逢。
他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火光跳跃,夜色温柔。破庙里的三人,在这风雪夜中,守着一方小小的温暖,静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