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鹅毛大雪,扑打在青阳城的酒肆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沈清辞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棉袍,指尖捏着一枚冷硬的麦饼,小口小口地啃着。她是个走江湖的女先生,靠替人抄书、写信糊口,眼下大雪封路,被困在这青阳城的城郊客栈,已是第三日。
客栈里人声鼎沸,皆是往来的镖师和武夫,划拳行令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沈清辞不喜吵闹,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旧书,忽然听到邻桌传来一阵争执。
“我家少爷的货物,岂是你们说扣就扣的?”一个青衣小厮涨红了脸,对着几个黑衣大汉怒目而视。
为首的黑衣汉子冷笑一声,亮出腰间的弯刀:“少废话!这青阳城地界,是我们黑风寨说了算!识相的,就把货物留下,否则——”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了那汉子的弯刀上。
“叮”的一声脆响,弯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钉在了客栈的梁柱上。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客栈门口的风雪中,立着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他身形挺拔,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剑穗是雪色的流苏,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男子的脸大半掩在玄色的面巾后,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寒潭冷月,透着几分疏离的冷冽。
“光天化日,强抢货物,未免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黑风寨的人顿时怒了:“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我们黑风寨的事?”
男子不语,只是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刹那间,一股凌厉的剑气弥漫开来,逼得众人呼吸一滞。那些黑衣大汉脸色煞白,竟是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走!”为首的汉子咬了咬牙,带着人狼狈地逃离了客栈。
青衣小厮连忙上前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是城南苏家的仆从,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男子摆了摆手,声音淡漠:“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说罢,他便抬脚朝着客栈内走来,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的沈清辞,微微一顿。
沈清辞也在看他。
方才那一招,剑意潇洒利落,显然是个剑道高手。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男子的眼神,带着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男子走到沈清辞对面的空位坐下,点了一壶烧酒,两碟小菜,便自顾自地斟酒,不再言语。
客栈内渐渐恢复了喧闹,沈清辞却没了看书的心思。她看着男子面前的酒杯,忽然开口:“公子的剑法,好生厉害。”
男子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淡淡道:“雕虫小技。”
“公子过谦了。”沈清辞笑了笑,“方才那黑风寨在青阳城横行霸道已久,官府都奈何不得,公子却能一剑退敌,想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男子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姑娘一介书生,怎会孤身一人来这青阳城?”
“我是个游方的女先生,靠笔墨谋生。”沈清辞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泛着微凉,“本想抄近路去临州,却不料遇上了大雪。”
男子“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低头饮酒。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着卷过屋檐。沈清辞看着男子玄色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寒夜的风雪,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她不知道的是,男子饮下杯中酒时,目光落在她素净的侧脸,眸色暗了暗。
三年前,江南的杏花微雨里,他也曾见过这样一个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青石板路上,眉眼温柔,如同江南的春水。
那时,他是兵败落魄的将军,她是误入战场的书生。
她救了他的命,却在他伤愈醒来后,不知所踪。
他寻了她三年,走遍了大江南北,没想到,竟会在这青阳城的风雪客栈里,与她重逢。
玄色的面巾下,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青山枕雪,寒夜逢君。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第二章 山路同行,暗藏心事
翌日清晨,风雪终于小了些。
沈清辞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她的目的地是临州,而出城的山路,积雪深厚,难行得很。
刚走出客栈,便遇上了昨日的玄衣男子。
他已取下了面巾,露出一张清俊冷冽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透着几分禁欲的气质。
“姑娘要走?”男子开口问道。
沈清辞点了点头:“雪小了,再不走,怕是要耽误行程了。”
“我也去临州。”男子道,“山路难行,不如同行?”
沈清辞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结伴而行,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
山路崎岖,积雪没膝,沈清辞走得有些吃力。她本是文弱书生,没什么力气,不多时便气喘吁吁,额角渗出了薄汗。
男子见状,停下脚步,转身道:“我背你吧。”
沈清辞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自己能行。”
男子却不由分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清辞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男子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松木香。他的脚步稳健,行走在积雪中,竟如履平地。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小声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荒山野岭,不必拘礼。”
沈清辞便不再说话,只觉得心跳得飞快。
她能清晰地听到男子沉稳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襟,传递到她的心上。
一路无话,唯有风雪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