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会稽祝府的庭院里落满了荼蘼花瓣,风一吹,便卷着细碎的白,黏在青石板上,也黏在廊下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女裙角。
年长些的少女名唤祝英曦,身着月白襦裙,外罩一件素色纱衣,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簪了支碧玉簪子。她手里捏着一卷兵书,指尖划过“兵者,诡道也”的字句,眉眼间带着几分与闺阁女子截然不同的锐利。
身侧的少女是她的妹妹祝英台,穿一身粉裙,手里攥着绣了一半的鸳鸯帕子,绣线乱了好几处,却只顾着仰头看天,脸颊上晕着淡淡的红,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祝英曦又在想尼山书院的事?
祝英曦合上书卷,声音清冽,打断了祝英台的怔忪。
祝英台吓了一跳,忙将帕子往袖中藏,嗔道:
祝英台姐姐怎的总窥我心事?
祝英曦你那点心思,写在脸上呢。
祝英曦轻笑,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
祝英曦不过是想去尼山书院读书,至于这般魂不守舍?
祝英台咬着唇,眼中闪着光:
祝英台那可是尼山书院啊,天下学子向往之地。听闻那里的先生博古通今,同窗皆是俊彦。我若能去,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祝英曦挑眉:
祝英曦学东西是假,想见识外面的世界是真吧?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庭院外的官道,
祝英曦不过,祝家女子,从未有抛头露面去书院读书的先例,父亲定然不会应允。
祝英台那便……女扮男装。
祝英台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几分忐忑,
祝英台我打听好了,书院只收男弟子,但若我们乔装改扮,旁人定看不出来。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祝英曦闻言,沉默片刻。她自幼不喜女红,偏爱经史兵法,早对这深宅大院的日子生出厌倦。去尼山书院,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场挣脱束缚的契机?
只是,她与祝英台的心思,终究是不同的。祝英台满心满眼,是对未知的憧憬,是对风雅的向往;而她想的,却是借着读书的名头,看看这世间的山川河流,看看那些朝堂之外的风云。
祝英台姐姐?
祝英台见她不语,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祝英曦回过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祝英曦好。我陪你去。
祝英台真的?
祝英台喜出望外,差点跳起来。
祝英曦嘘——
祝英曦忙按住她,
祝英曦此事需从长计议。父亲那里,得想个万全之策。还有,男装的衣物,行路的盘缠,都要一一备妥。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管家匆匆走来,躬身道:“大小姐,二小姐,太守府的马公子差人送了帖子来,说是明日要登门拜访。”
祝英曦马文才?
祝英曦眉头微蹙。
那马文才是会稽太守之子,生得俊朗,却也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行事张扬。祝英曦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觉得此人眼高于顶,心机深沉,不是个好相与的。
祝英台却没什么感觉,只嘟囔道:
祝英台他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来向父亲打听书院的事?
祝英曦冷笑一声:
祝英曦怕是不止。那马文才,听闻也有意去尼山书院。若是我们与他同路,怕是少不了麻烦。
她将兵书揣进袖中,抬眼望向窗外。荼蘼花还在落,风里带着几分初夏的燥热。
祝英曦既如此,便更要去了。
祝英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
祝英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尼山书院,我祝英曦去定了。
祝英台看着姐姐眼中的锋芒,忽然觉得,这一趟远行,或许会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暮色渐沉,祝府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映着满院的落花,也映着廊下两个少女的身影。一个满心憧憬,一个暗藏锋芒,她们的命运,即将在这场女扮男装的远行里,与那个名叫马文才的少年,与那个名叫梁山伯的书生,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段截然不同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