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特利亚王都的清晨,是从“下水道区”开始的。
不是贵族区悠扬的钟声,不是商人区马车碾过石板路的清脆,而是沉重的、粘稠的苏醒——铁皮屋顶在霜冻中呻吟,脏水从屋檐滴进水洼的声音,还有永远散不去的、混合着霉味和廉价煤烟的气息。
艾拉在十六岁生日这天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形状像一条将死未死的蛇。
她躺着没动,听着隔壁老鞋匠的咳嗽声,楼下铁匠铺学徒砸煤块的闷响,还有远处——很远很远的地方——魔法高塔传来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莉娜婶婶艾拉!还在睡吗?
门外传来莉娜婶婶粗哑的嗓音,伴随着拍门声。
莉娜婶婶今天可是你生日,也是觉醒日!快起来!
艾拉坐起身,粗布被单滑到腰间。左眼下方的淡灰色胎记在昏暗光线中几乎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微热——总是比皮肤其他地方温度高一些。母亲——如果那个在她三岁就死于热病、连面孔都记不清的女人真的是母亲——临终前曾摸着这个胎记呢喃。
艾拉母亲灰烬……会保护你……
年幼的艾拉什么灰烬?
但母亲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回答。
莉娜婶婶艾拉!
莉娜婶婶的声音更急了。
艾拉来了。
艾拉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她套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外套,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空气裹挟着煤烟和煮燕麦的气味扑面而来。莉娜婶婶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是稀薄的燕麦粥。
莉娜婶婶趁热喝,今天你得有点力气。
莉娜把碗塞进她手里,压低声音。
莉娜婶婶我听说……西街的汤姆家那小子,去年觉醒时晕过去了,水晶球半点光都没亮。
艾拉捧着温热的碗,没说话。
艾拉
莉娜婶婶但你不一样
莉娜的声音更低了,眼睛往巷子两头瞟了瞟。
莉娜婶婶早上老乔恩家那火……大家都看见了。
莉娜婶婶你手一伸,火就灭了。这可不是……
艾拉是湿被子起作用了。
艾拉打断她,声音平静。
艾拉加上运气。
莉娜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叹了口气。
莉娜婶婶对,对……是运气。
莉娜婶婶但孩子,听婶婶一句
莉娜婶婶今天在仪式上,无论发生什么,别做奇怪的事。
莉娜婶婶把手放上去,等着,然后接受结果。
莉娜婶婶明白吗?
艾拉明白。
艾拉喝了一口粥,寡淡得几乎没有味道。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闷响和尖叫。
莉娜婶婶又是老乔恩家?
莉娜脸色一变。
两人跑过去时,火已经烧起来了。老乔恩家门口围了一小群人,浓烟正从门缝里涌出。
塔伦斯炉子炸了!
一个满脸煤灰的少年冲出来喊道。
塔伦斯废铁堆全着了!
老乔恩的妻子玛莎抱着两个吓哭的孩子瘫坐在门外,老乔恩自己则徒手从屋里拖出冒烟的箱子,双手已经烫得通红。
璐咪水!
璐咪快去打水!
塔伦斯最近的井在三个街区外!
艾拉放下碗,挤进人群。热浪从门内涌出,她看见屋角那堆油布和废纸已经燃成一片火海,火舌正舔向低矮的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