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二次元小说 > 心海法师
本书标签: 二次元  古典仙侠  多维文明     

第八章·黯影叩关

心海法师

第八章·黯影叩关

雨连续下了三天。

不是那种清爽的夏雨,而是粘稠、阴冷、仿佛永无止境的绵密雨幕。雨水混着从北方永冻山脉吹来的寒气,让朔月城提前染上秋意。青石街道终日湿漉漉的,行人稀少,连平日最热闹的南城集市也冷清下来,只有几个卖蓑衣和姜汤的小贩守在屋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雨幕。

别院里,霉味开始弥漫。

林泉在三楼能闻到那股味道——潮湿的木头、发霉的纸张、还有石缝里悄然滋生的苔藓混合在一起,像某种缓慢的腐烂。他每天不得不花时间擦拭书架和卷轴,防止珍贵的知识载体被湿气侵蚀。陈伯则更忙,老人从早到晚都在检查屋顶和墙壁的渗漏点,用熬制的树胶填补缝隙,但效果有限——这座塔楼太老了,每一场大雨都是考验。

但对林泉而言,真正的考验不是潮湿。

而是心海的变化。

持续降雨似乎影响了心海的“流动性”。那些平日清晰分层的情绪波动,此刻变得浑浊、粘滞,像被搅浑的泥水。普通人的心绪沉在底层,难以分辨;法师们的心绪光束也黯淡了许多,仿佛魔力运转都受到了压制。

最异常的是黯影活动。

从第三天黎明开始,林泉就感知到异常:北方城墙外,那些黑色的空洞数量在增加。不是突然涌现,而是像从地底缓慢浮出的气泡,一个接一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心海边缘。到午时,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七个——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袭扰的规模。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黯影空洞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城外逡巡,而是……静止。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城墙外约一里的位置,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仿佛在等待什么。

林泉将这一发现记在《净滤冥想法》的附录里,标注“异常集群行为,疑似有组织性”。但他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墨星尘的碎片记忆里提到过“异常黯影集群”,但信息太模糊。

雨在午后稍歇,转为阴沉的毛毛雨。天色依旧昏暗,云层低垂如铅。

陈伯难得上了三楼。老人换了一身干爽的深灰色衣袍,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喝点,驱寒。”他将一碗放在林泉的书桌上,自己端着另一碗,走到天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林泉端起碗,辛辣的姜味冲入鼻腔,带着些许红糖的甜。他小口喝着,暖意从喉咙滑入胃里,稍稍驱散了寒意。

“陈伯,”他试探着问,“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老人沉默片刻。“不太好。”他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西城有三户人家报了官,说家人半夜突然惊醒,胡言乱语,说看见‘银灰色的影子在房间里飘’。南城药铺的宁神草彻底断货了,现在连安神香料都开始涨价。宗老会昨天发布了通告,要求民众夜晚紧闭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外出。”

林泉心中一沉。“黯影要来了?”

“不是要来了,”陈伯转身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是已经来了。只是还没越过城墙。”他顿了顿,“城防军和法师塔的人全上了城墙,轮班值守已经三天了。但……士气不高。”

“为什么?”

“因为没用。”陈伯的声音压低,“黯影不是活物,刀剑砍不到,火球烧不着。它们穿过城墙时就像影子穿过篱笆,唯一的办法是用结界硬扛——但结界的消耗太大了,维持不了几天。”

林泉想起札记中的记载。黯影是“规则的畸变体”,它们存在于心海层面,对物理攻击免疫。只有同样作用于心海层面的力量才能干涉它们,比如……镜脉的反射。

但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宗老会有什么对策吗?”他问。

陈伯摇头。“大宗老墨玄闭关了,说是要推演新的防御阵法。现在主事的是三宗老顾衍——顾凌霄的父亲。”老人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顾家是朔月城最大的符文供应商,这次城防结界的维护和升级,订单全进了顾家口袋。”

言下之意,有些人看到的不是危机,而是商机。

林泉感到一阵荒谬。城墙外是吞噬存在的怪物,城墙内却在算计利益。

“我们这里安全吗?”他看向窗外。别院在城北山崖上,地势高,离城墙有一段距离。

“暂时安全。”陈伯说,“但黯影如果真的大规模突破,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它们不需要走门。”老人将空碗放在窗台上,“今晚我会守在一楼。你待在楼上,无论听到什么,不要下来。”

说完,他转身下楼,跛脚踩在木楼梯上的声音异常沉重。

林泉独自站在天窗前。

雨又开始下大了,豆大的雨点敲打着水晶窗面,发出急促的鼓点声。天色迅速暗下来,明明还是申时,却已像黄昏。

他回到书桌前,翻开《净滤冥想法》的手稿。

这些天,他已经将基础框架完善到可以实际修行的程度。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大规模黯影侵袭,这点准备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强大的镜面。

需要更高效的净滤能力。

需要……某种能够影响现实的手段。

札记中关于“心绪干涉”的章节被他反复翻阅过。理论部分很清晰:心海波动会影响现实,情绪强烈到一定程度时,甚至会产生物理效应——比如极度愤怒的人体温会升高,极度恐惧的人会脸色苍白。镜脉修行者如果能精确引导心绪流,理论上可以放大或抑制这些效应。

但实践是另一回事。

林泉尝试过最简单的“温度干涉”:在净滤过程中,将那些“温暖”的心绪(如满足、安心、爱意)集中起来,试图让周围的空气变暖一点。

结果微不足道。他最多能让掌心周围半寸内的空气温度升高一丝——勉强能感觉到,但毫无实用价值。

不过今夜,他有了新思路。

如果无法直接干涉现实,也许可以……通过影响他人来间接干涉?

城墙上的守卫法师们,他们的“战意”和“恐惧”正在心海中激荡。这些强烈的心绪如果引导得当,是否能增强他们的结界?或者,至少能抵消黯影带来的“恐惧污染”?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危险。直接干涉他人心绪,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对方精神紊乱——更别提如果被察觉,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能力来源。

但如果不做点什么……

林泉看向北方。透过雨幕,城墙的轮廓在昏暗天光中若隐若现。他能“看见”那里集结的黯影空洞,数量已经增加到三十四个。

它们在等待。

等待夜幕彻底降临。

等待心海的表层变得最稀薄。

等待……那个时刻。

---

戌时,雨势达到了顶峰。

狂风裹挟着雨点,像无数细鞭抽打着塔楼。水晶天窗在风暴中震颤,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林泉不得不熄灭了所有油灯,以防被风吹倒引发火灾。黑暗笼罩了三楼,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将房间照得惨白。

心海的“粘滞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林泉盘膝坐在地板中央,闭目进入镜面状态。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始净滤,而是将感知范围扩张到极限。

首先感知到的是城墙上的情况。

超过五十名法师的心绪光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密集的光网。这些光束大多紧绷、焦虑,有些已经开始出现疲态——连续三天的值守,魔力消耗巨大,却看不到敌人的实体,这种心理压力是恐怖的。

而普通士兵的心绪更糟。恐惧像墨汁滴入清水,在他们之间弥漫、扩散。有人开始低声祈祷,有人握紧武器的手指关节发白,有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城墙外,三十四个黯影空洞开始移动。

不是冲锋,而是缓慢地、同步地向前飘浮。它们散发出的“抹除感”在心海中拉出一道道黑色的轨迹,所过之处,连雨水都仿佛变得稀薄——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存在感被压制,变得透明、虚幻。

第一个接触点在西城墙第三段。

那里值守的是三名中年法师和一个小队的城防军。林泉“看见”其中一名法师突然浑身一颤——他的结界接触到了黯影空洞。不是物理接触,而是心海层面的碰撞。

那一瞬间,法师的心绪光束剧烈波动,恐惧像海啸般爆发。然后,他的意识开始“溶解”——不是死亡,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感的剥离。他的记忆、情绪、自我认知,像沙塔般崩塌、流散,被那个黑色的空洞吸走。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城墙上,其他法师甚至没意识到同伴已经倒下,直到那人手中的法杖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警戒!西三区!”

警报被拉响。更多的法师光束向那个方向汇聚,结界被加固。但黯影空洞没有硬闯,它像狡猾的猎食者,一击得手后迅速后撤,融入黑暗。

林泉感到一阵寒意。

太快了。太有效率了。这不像没有智力的怪物,更像训练有素的猎手。

就在这时,第二个、第三个接触点同时爆发。

北城墙第五段,东城墙第二段。

同样的模式:黯影空洞精准地找到结界相对薄弱的节点,瞬间突破,吞噬一名法师或几名士兵的心绪,然后撤退。每一次攻击都在不同的位置,让守卫者疲于奔命。

城墙上开始出现混乱。法师们的心绪光束开始剧烈波动,恐惧像瘟疫般蔓延。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向后退,有人开始胡乱施法,试图用大范围攻击覆盖城墙外——但这毫无意义,黯影根本不存在于物理层面。

必须做点什么。

林泉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

他首先锁定城墙上一片恐惧浓度最高的区域——那里有十几名年轻士兵挤在一起,他们的心绪已经濒临崩溃,再这样下去,不等黯影攻击,他们自己就会先崩溃。

林泉开始净滤。

不是净滤自己的心绪,而是净滤那片区域的恐惧。

他将镜面扩张——不是物理扩张,而是将感知焦点集中在那里。然后,开始构建“反恐惧”的心绪流。

他用的是最朴素的方法:回忆。

回忆父亲生前的药圃,夏夜宁静,宁神草的清香。回忆母亲在油灯下缝补衣物时哼唱的、不成调的童谣。回忆第一次认出某种草药时,父亲赞许的点头。回忆那些微小而确实的温暖。

他将这些回忆注入自己的心绪,让它们变得清晰、稳定、明亮。

然后,他将这缕心绪小心翼翼地“递”向那片恐惧区域。

像将一枚火种投入黑暗的森林。

起初毫无反应。那些士兵的恐惧太浓重了,火种瞬间就会被淹没。

但林泉没有放弃。他持续地、一遍遍地注入温暖的心绪流。不是强行驱散恐惧——那会直接对抗,消耗巨大——而是像温水煮青蛙,缓慢地稀释、中和。

渐渐地,变化出现了。

其中一名最年轻的士兵,握剑的手不再颤抖那么厉害。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家里……母亲还在等我回去……”虽然下一秒恐惧又涌上来,但那一瞬间的牵挂,像一根细线,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一点。

另一个士兵开始低声背诵什么——是入伍时的誓言?还是某段祈祷文?不管是什么,这机械的重复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锚点。

恐惧的浓度开始缓慢下降。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林泉看到了希望。

他转向下一个区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城墙外的所有黯影空洞,突然同时停止了攻击。

它们整齐地后撤到原先的位置,重新排列成半圆形。

然后,开始……共振。

不是声音的共振,而是心海层面的同步波动。三十四个黑色空洞以完全相同的频率脉动,每一次脉动,都会在心海中掀起黑色的涟漪。这些涟漪叠加、放大,逐渐形成一道肉眼不可见的、但心海层面清晰无比的——

冲击波。

林泉瞬间明白了它们的目的。

之前的攻击只是试探、消耗、制造混乱。

而现在,它们要发动总攻。

用集体共振产生的、足以瞬间击穿整段城墙结界的心海冲击。

“不——”

林泉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将镜面扩张到极限,不再局限于净滤,而是尝试……构筑屏障。

不是物理屏障,而是心绪层面的“堤坝”。

他将自己这些天净滤、转化、储存的所有心绪能量全部释放出来,在城墙前方的位置,构筑了一道薄薄的、银白色的意识屏障。

这屏障脆弱得像肥皂泡,范围也有限——只能覆盖西城墙的一小段。

但他必须试试。

黯影的共振冲击来了。

黑色的心海波浪如海啸般拍向城墙。

第一波撞击在林泉构筑的银白屏障上。

那一瞬间,林泉的意识像被千钧重锤击中。剧痛从意识深处炸开,眼前一黑,鼻血喷涌而出。镜面出现了无数裂纹,濒临破碎。

但屏障撑住了。

虽然只挡住了冲击的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小部分的削弱,让城墙结界承受的压力降低了些许。

西城墙那段,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竟然奇迹般地挺住了。

城墙上传来欢呼——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结界没破就是胜利。

而林泉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他瘫倒在地板上,浑身抽搐,意识像被撕碎的布片,在黑暗中飘荡。嘴里满是血腥味,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里只有黑白雪花。

但他还活着。

镜面还没碎。

更关键的是,他“看见”了:那些黯影空洞在冲击被削弱后,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它们的共振频率不再同步,有几个空洞甚至开始互相干扰。

机会。

虽然林泉自己已经无力再做什么,但城墙上有人抓住了这个机会。

一道沉静如渊、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心绪光束,从宗老会高塔升起。

墨玄大宗老出关了。

那道心绪光束扫过战场,瞬间理解了局势。然后,它释放出一道银色的、细如发丝却锐利如剑的“心念斩”。

不是魔法,不是法术。

是纯粹的心海层面攻击。

那道银色细线划过黯影集群,精准地切断了它们之间的共振连接。

三十四个黯影空洞同时震颤,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开始无序地飘散。有的原地溃散,有的仓皇后撤,有的互相碰撞、湮灭。

短短几息,危机解除。

城墙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而林泉,在听到欢呼声的瞬间,彻底失去了意识。

---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雨停了。阴云散开,露出久违的湛蓝天空。阳光透过水晶天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潮湿,但不再有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林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头痛得像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别动。”

陈伯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老人坐在一把矮凳上,手里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药汤。药味刺鼻,混合着浓烈的硫磺和某种矿石粉末的气息。

“你昏迷了一整夜。”陈伯用木勺搅了搅药汤,“城里的医师说你这是‘心力透支’,给了个方子。我按方子配的,喝了吧。”

林泉艰难地张嘴。药汤很苦,苦得他几乎要吐出来,但陈伯稳稳地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完。

喝完后,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虽然疼痛没有减轻,但至少有了些许力气。

“城墙……”他嘶哑地问。

“守住了。”陈伯将空碗放在一旁,“黯影撤退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伤亡……比预计的少。西城墙第三段原本该全军覆没的,但结界奇迹般地撑住了。宗老会正在调查原因。”

林泉心中一跳。“调查?”

“嗯。墨玄大宗老亲自去的。”陈伯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在那段城墙上待了半个时辰,然后什么也没说,回了高塔。”

林泉沉默。

墨玄察觉到了什么吗?那道心念斩证明,大宗老对心海层面绝非一无所知。他是否感知到了自己构筑的那道脆弱屏障?

“你昨晚做了什么?”陈伯突然问,声音很轻。

林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用告诉我。”陈伯站起身,跛着脚走向楼梯,“不管你做了什么,结果不坏。但记住——”他在楼梯口停住,没有回头,“宗老会可以容忍一个‘空寂之脉’的废人幽居别院,但绝不会容忍一个掌握未知力量的……变数。”

脚步声渐远。

林泉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阳光越来越亮,房间里的阴影被驱散。墙上的星图在日光下不再发光,那些银蓝色的轨迹变得黯淡,像褪色的记忆。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皮肤苍白,掌纹清晰。这双手不会施法,无法凝聚魔力。

但昨晚,它们——或者说他通过它们所做的事——确实改变了战局。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哪怕代价惨重。

他将手掌按在胸口,感受着心跳。

一下,又一下。

稳定而有力。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仿佛昨夜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噩梦。

但林泉知道,不是梦。

黯影还会再来。

而他要做的,是在下一次来临时,变得更强。

他闭上眼睛,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进入镜面状态。

镜面还在。虽然布满裂纹,摇摇欲坠,但它还在。

他开始修复。

一点一点,用净滤转化的能量,填补那些裂纹。

很慢,很艰难。

但他在做。

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

塔楼外,朔月城正在从恐惧中复苏。街道上重新出现行人,商铺陆续开门,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

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只有山崖上的这座孤塔里,一个少年躺在晨光中,安静地修复着昨夜破碎的——

镜子。

而镜子里,映出的不止是他自己。

还有一个正在苏醒的、

古老而危险的世界。

【第八章·完】

上一章 第七章·净滤冥想法 心海法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