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为的胜利近在咫尺,残兵们举着残破的兵刃欢呼,魔火的余烬在风里簌簌飘落。
月见里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她顾不上这些,只朝着那道立在朱雀羽翼下的身影踉跄走去。
月见里“还好你来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圣承熙从朱雀背上跃下,步伐轻稳地落在她面前,那张金鸟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染血的法袍和脸颊的擦伤上。
她抬手,掌心腾起一团暖融融的橙红色光晕,那是高阶治愈魔法特有的光芒,落在她的伤口上时,灼痛感便如潮水般退去,连干裂的唇瓣都泛起了几分湿润。
圣承熙“我呆不了多久。”
声音低沉悦耳,和这漫天战火格格不入
圣承熙“我是来给你送支援的。”
月见里一愣,刚舒缓的眉头瞬间蹙起,眼底的庆幸被错愕取代:
月见里“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她原以为,他带来的援军是为了彻底击溃铁索军,守住永夜冰原。
圣承熙“葬神古荒也被攻了,包括万仞云巅。我刚从万仞云巅打完,才来这。”
圣承熙“张赫新和焉栩嘉正守着葬神古荒,翟潇闻和简白歌还在万仞云巅坐镇,九大陆剩下的四陆暂时无事。”
这话一出,月见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旁断折的魔法旗杆,望着天边翻涌的血色云层,心头沉甸甸的——
铁索国的攻势,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凶猛。
月见里的指尖微微发颤,方才被治愈魔法抚平的伤口,竟像是又隐隐透出痛感。
她望着圣承熙面具下紧抿的唇线,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艰涩:
月见里“铁索国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兵力?他们分明只有一路主力,怎么能同时攻伐永夜冰原、葬神古荒和万仞云巅?”
圣承熙沉默片刻,抬手召来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鸦,鸦羽上萦绕着淡淡的暗影魔法波动。
圣承熙“铁索国暗中勾结了深渊魔族,那些魔兵悍不畏死,且能操控魔火,比寻常将士难缠百倍。”
信鸦振翅,将一卷密信落在月见里掌心。
她展开一看,纸上的字迹潦草却遒劲,正是张赫新的手笔,字里行间满是焦灼——
葬神古荒的防御结界已被魔火攻破一角,焉栩嘉为了护住结界核心,魔法核心都已透支。
圣承熙“我带来的十万援军,”
圣承熙抬眸,目光望向孤城后方连绵的冰山
圣承熙“留给你用。”
话音未落,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
月见里猛地抬头,只见一只染血的信鸦从葬神古荒的方向坠落,翅膀上还燃着未熄的魔火。
圣承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抬手将一枚刻着朱雀纹章的令牌塞进月见里掌心:
圣承熙“持此令,可调动我带来灵兽,月见里,永夜冰原是草药命脉,你必须守住。”
她转身跃上朱雀背,赤色羽翼猛地振开,卷起漫天热浪。
圣承熙“必会再回永夜冰原与你会合!”
朱雀长鸣,破空而去,只留下一道赤红的残影,和月见里掌心那枚滚烫的令牌。
圣承熙离去后,月见里握着那枚朱雀纹章令牌,将十万援军与八万契约灵兽尽数编入永夜冰原的防御阵线。
她凭着冰原酷寒的地利,将结界加固得密不透风,硬生生把铁索军的反扑压在城外。
可这份安稳不过是昙花一现。
天际很快响起恶火鸟遮天蔽日的尖啸,铁索军的十万援军如期而至——
二十万大军再添十万,三十万黑压压的阵仗,瞬间将永夜冰原围得水泄不通。
魔火灼烧着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白雾蒸腾间,尽是呛人的焦糊味。
月见里骑着银白灵马,日夜守在城头。
她掌心的金色光刃从未熄灭,一次次劈开汹涌的魔焰,一次次将濒死的将士从鬼门关拉回。
十万将士与八万灵兽,在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里浴血搏杀,每一次冲锋都伴着惨烈的哀嚎,每一次退守都要丢下满地的尸体。
五天五夜。
没有援兵,没有补给,只有无尽的厮杀与漫天的魔火。
十万将士折损殆尽,八万灵兽更是死伤惨重,最后拢共清点,竟只剩下不足三万人。
永夜冰原彻底成了一座被铁桶般围困的孤城,寒风卷着血腥味,刮得人骨头缝都疼。月见里抬头望向天际,血色云层翻涌,依旧不见那抹赤色朱雀的影子。
五天了。
圣承熙还没来。
格罗姆站在恶火鸟旁上,黑袍被魔火映得忽明忽暗,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月见里,今日你败局已定。”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句,像是在施舍什么天大的恩惠:“我们王子这里有条明路,你可愿与我合作?”
城墙上,月见里指尖微动,一柄凝着淡金光芒的长枪应声而出,枪尖稳稳扎进冻得开裂的冰面。
她踩着灵马的背脊站直身子,红披风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露出的手腕青筋暴起,显然已是力竭之态。
她抬眼望向半空的格罗姆,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扯了扯唇角。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耳畔,城下三十万铁索军的嘶吼隐隐传来,月见里垂眸,看着掌心渐渐恢复的微弱金光,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应。
格罗姆见她不吭声,只当是被说动了,又往前凑了凑,恶火鸟翅膀扇动的热风卷着魔火的腥气,扑了月见里满脸。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蛊惑,“你守着这永夜冰原又有什么用?你那太子圣承熙那小子怕是早就自顾不暇,说不定……已经成了魔火的灰烬,你若归顺,我们王子保你一世荣华,比守着这等死的孤城强百倍。”
月见里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说话。
她能感觉到,魔法核心里那点微弱的力量,正顺着血脉缓缓回流,掌心的金光也比方才亮了些。
城下的铁索军开始躁动,有人叫嚣着要攻城,有人跟着格罗姆劝降,乱糟糟的声响搅得人心烦。
格罗姆等得不耐烦,又逼问一句:“月见里,给你个痛快话,降还是不降?”
月见里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永夜冰原的寒冰。她抬手握住那柄金色长枪,枪尖直指格罗姆,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月见里“降?”
她轻笑一声,尾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月见里“我月见里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
话音未落,月见里足尖猛地在灵马背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
手中金色长枪裹挟着凌厉的光系魔法,枪尖划破热浪,直刺格罗姆的咽喉。
格罗姆瞳孔骤缩,仓促间抬手凝聚魔火抵挡。
金芒与黑焰相撞,轰然炸开的气浪掀翻了周遭的铁军。
长枪穿透魔火屏障,狠狠扎进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黑袍。
月见里力道已竭,没能一击毙命。
剧痛让格罗姆发出凄厉的惨叫,旁边的恶火鸟瞬间被激怒,猩红的眼珠死死盯住月见里,尖啸一声便张开血盆大口。
浓烈的黑色魔火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朝着她迎面喷薄而来。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是残存的将士们拼尽最后一丝魔力,凝出的数道淡金色光盾。
光盾堪堪挡在月见里面前,却在魔火的灼烧下寸寸龟裂,不过眨眼间便碎成了光点。
热浪裹挟着灼人的气浪扑面而来,月见里被震得气血翻涌,握整个人从半空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她胯下的银白灵马忽然仰头长嘶,周身风系魔法的淡蓝光晕暴涨,四蹄踏风而来,稳稳将她接住。
而那只恶火鸟仍不肯罢休,扇动着燃着魔火的翅膀,再次朝着她俯冲下来。
同时,天上盘旋的上百只恶火鸟齐齐尖啸,扇动着燃着魔焰的翅膀,黑压压的一片俯冲而下,浓稠的黑色魔火如雨点般倾泻,瞬间将孤城上空染成了炼狱般的颜色。
铁索军的战鼓轰然擂响,三十万大军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朝着城墙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时天空中,忽然裂开一道赤红的口子。
那道口子越扩越大,灼热的气流裹挟着金红色的火光倾泻而下,一只羽翼展开足有百米的朱雀,冲破漫天魔火,尖锐的啼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它的喙角依旧戴着暗金色面具,翅膀掠过之处,那些黑色魔火竟像是遇到克星般,滋滋作响着化为灰烬。
朱雀背上,一道黑色身影迎风而立。
圣承熙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