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
二字出口,如钟鸣幽谷,震得地窟石壁簌簌发颤,连残碑上的裂痕都渗出微光。刹那间,碑心青鸟烙印轰然炸开,一道刺目青光如星河倒灌,直冲阿稚眉心!她只觉魂魄一轻,仿佛被某种跨越千年的意志攫住,整个人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色火海。
**青焰焚身。**
那不是凡火,是镇压地脉、隔绝异界的“青鸟真火”,是守门人以命相托的薪火传承。火焰灼烧她的经脉,焚炼她的骨髓,血肉如被千刀万剐,神魂似在烈风中飘摇。她能感知到,那沉睡在血脉深处的烙印正缓缓苏醒,如一头神禽振翅,欲破体而出。
“啊——!”
剧痛如刀,阿稚仰天痛呼,身体弓如残月。体内灵力暴走,如怒海狂涛,在早已残破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废灵根的桎梏被强行撕裂,可新生的灵流狂暴无比,几欲将她撑爆。她眼前发黑,意识几近溃散。
赵老道神色凝重,退至石台边缘,默然注视。他知道,这是传承的劫——**青鸟入体,非死即生**。扛过去,是守门人;扛不过,便是地窟中又一具白骨。
阿稚牙关紧咬,冷汗如雨,衣衫早已湿透。她强撑最后一丝清明,猛然将【长生烛】高举过顶。
“燃!”
心念一动,烛火轰然暴涨,幽蓝火焰中腾起青焰,与她体内暴走的真火遥相呼应。【长生烛】本为前代守门人所留,此刻感应主人觉醒,竟自动共鸣,烛焰如龙卷般缠绕周身,形成“双焰炼体”之局——外焰镇压狂乱灵流,内火淬炼筋骨血脉。
青鸟真火在烛火引导下,渐从毁灭转为炼化。它如锻铁般锤炼经脉,冲开淤塞灵络,重塑残损根基。每一道经脉的拓宽,都似被利刃剖开,可阿稚咬牙挺住,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残碑裂痕中,缓缓渗出一缕暗金色的血光。
那血光如丝如雾,却厚重如山,是前代守门人陨落时,以精血封存的“道韵遗泽”。它被青鸟烙印唤醒,如百川归海,缓缓渗入阿稚体内。
**轰!**
体内如雷鸣炸响。那股精血之力与青鸟真火交融,化作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开始修补她因早衰而枯竭的生机。丹田如久旱逢甘霖,缓缓充盈;血肉如春草复苏,重焕活力。
可就在这股力量融入的瞬间——
**一道身影,自血光中浮现。**
那是一个男子,身披残破道袍,面容模糊,却透着熟悉的温润。他站在青焰中央,双手结印,以自身精血催动阵法,周身火焰缭绕,骨骼寸寸崩裂,却仍屹立不倒。他口中喃喃,似在诵一段古老咒文,又似在低语叮嘱。
“稚儿……为父不能伴你长大,唯留此火,守你前路。”
**是父亲!**
阿稚瞳孔骤缩,心神剧震。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会将【长生烛】交给她,为何她自幼便对“长生”二字执念深重。原来,他早已在此地燃尽生命,以血肉为引,维系阵法,直至最后一息。
那身影缓缓转过头,仿佛隔着千年时光,望向她。
嘴角微扬,似有笑意。
随即,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她的血脉。
“父亲……”阿稚泪如雨下,却在泪光中挺直脊梁。她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更是为那些未能走完的路,为那些以命相托的守望。
她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血中夹杂黑渣——是积年浊气,是废灵根残渣。她不退反进,盘膝而坐,以【长生烛】为引,运转《玄黄养气诀》,主动引导青鸟真火与前代精血,在体内构筑全新灵脉。
青焰缭绕,血光流转。
她浮于半空,周身符文隐现,心口青鸟烙印熠熠生辉,如神祇觉醒。
不知过了多久,青焰渐敛,血光归体。
阿稚缓缓落地,双膝跪于残碑前,气息微弱却平稳。她睁开眼,眸中怯懦尽褪,唯余洞彻生死的清明。
抬手,掌心凝聚一缕青焰——焰心幽蓝,外层泛金,是青鸟真火与【长生烛】融合后的“**青玄圣火**”。
她低头,轻抚残碑,声音轻却坚定:“我承此任,不负前尘,不负父志。”
赵老道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杂役阿稚,而是青鸟守门人。这地窟,这青灯,这长生烛……皆归你执掌。”
阿稚缓缓起身,将【长生烛】轻轻插回石台。烛火摇曳,映照残碑,仿佛在向千年守望者们致意。
她转身,踏上阶梯。
身后,残碑青光缓缓隐去,地窟重归寂静。
前方,晨光破云,洒在青云观的屋檐,如金纱铺路。
她知道,真正的长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她手中这盏燃烧寿命的烛火,终将照亮万古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