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青云观檐角的冰凌悄然滴水,可阿稚心中的寒意,却比初来时更甚。三月光阴如砂漏流尽,她日日扫阶演法,夜夜以【长生烛】推演玉简与青灯符文的玄机。那句“灯灭则阵崩”如悬顶之刃,她深知,赵老道的守护终有尽头,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寻到开启尘封真相的钥匙。
契机,藏于天象。
她在库房尘封的《观天录》残页上,觅得一行小字:“月蚀现,青鸟隐,地窟门启,需以真血引归元。” 心头剧震——原来月蚀之夜,正是天地之力与阵法共鸣的唯一契机,也是赵老道演法最勤、青灯符文最盛之时。
她悄然记下日期,开始布局。
这几日,她扫帚挥动的轨迹,悄然贴近玉简残篇的灵气运转路线。细微的调整,却暗藏玄机。每当她动作与符文亮起的节奏契合,赵老道的扫帚便有一瞬凝滞,青灯火光亦随之轻颤。这微不可察的回应,是她唯一的光。
月蚀之夜,降临。
天穹如墨,血月被阴影缓缓吞噬,天地间一片死寂。祈福法会已散,弟子尽归寝舍,唯有后院那盏青灯,在幽暗中燃烧得愈发深沉。灯壁上的符文如活物游走,泛着幽幽冷光。
赵老道如期而至。
灰袍扫帚,身影佝偻,立于灯下。他动作比往日更缓,每一扫皆似牵引千钧,扫帚过处,空气凝成细小漩涡。青灯符文随其动作逐一亮起,由暗红转深紫,再化幽蓝,竟与阿稚怀中【长生烛】的火焰色泽隐隐呼应。
阿稚藏身广场角落的阴影,屏息凝神。
她悄然点燃【长生烛】,幽蓝火焰在掌心无声跃动。心神灌注,借“照影”之力,死死锁定青灯灯壁。
刹那,异变陡生!
当月蚀达至顶峰,血月尽隐,青灯灯壁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光芒串联成阵——正是玉简残篇中缺失的“九转归元阵”全貌!阵心,一只纯粹由符文构成的青鸟虚影振翅欲飞,其翎羽纹路,与阿稚心口烙印共鸣共振。
【长生烛】亦随之狂舞,火焰中映出惊人景象:青鸟阵图投影,竟与青灯下石质地砖完全重合!缝隙、纹路、凸起,皆为阵眼节点。
地窟入口,就在青灯之下!中央石板,即是阵眼!
阿稚心如鼓擂,强压激动,继续观察。
赵老道忽止扫帚,指尖凝出一滴暗红血珠——非真血,乃精元所化。他轻点灯芯。
“嗡——”
青灯低鸣,灯焰暴涨,映亮整片广场。血珠化作金流,沿符文纹路流向阵心青鸟。
就在金流将触青鸟核心之际,异变再生!
青鸟虚影骤然啼鸣,凄厉刺魂,阵图光芒剧烈闪烁,几近崩解!赵老道面色瞬白,唇角溢血——他以精元维系的阵法,正被月蚀之力与某种古老排斥撕裂!
千钧一发,阿稚决断。
她不能容阵法崩塌,否则一切皆空。
猛咬舌尖,喷出精血,尽数洒于【长生烛】烛火之上!
“以吾之血,引汝之光!照见归元!”
烛火轰然暴涨,幽蓝烈焰中,一道由“照影”之力凝聚的青鸟虚影冲天而起,直扑青灯阵图!
两道青鸟虚影交汇。
阿稚的“照影”青鸟,携玉简烙印共鸣之力,竟强行镇压崩解之兆!阵图重稳,金流终入青鸟核心。
“咔哒——”
中央石板缓缓滑开,黑黝黝的洞口显露,古老檀香混着尘封气息弥漫而出。
赵老道猛地转身。
目光如电,直刺阴影中的阿稚。
她未躲,缓步而出,手中【长生烛】幽蓝火焰猎猎燃烧,映照她苍白而坚毅的面容。
他凝视那烛火——那幽蓝的光,那与青鸟烙印共鸣的波动,那以寿命为薪柴的决绝。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恍然,从怀疑到释然,最终,所有情绪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默。
他未语一字。
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百年光阴,看尽了命运的轮转。
随即,他缓缓转身,不再回头,径直步入地窟幽暗的阶梯。
阿稚握紧【长生烛】,深吸一口气,紧随而入。
石板在身后无声闭合,广场重归黑暗,唯有那盏青灯,仍在月蚀余晖下静静燃烧,如一个守了百年的诺言,终于等到了继承者。
地窟阶梯幽深,步步踏在岁月的尘埃之上。
她知道,真正的修仙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
而她手中这盏燃烧寿命的烛火,将照亮她前行的每一步,直至长生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