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的舰桥上,李文涛盯着雷达屏幕,眉头拧成死结。代表“深海漫步者”的绿色光点已经在一万米深处的海床上静止了十七分钟,而两个红色标记正从不同方向快速接近——一个来自己方母船刚投放的救援潜航器,另一个来自那艘美国军舰“海神之子”号。
“还没联系上?”他问通讯官,声音里压着焦虑。
“只有断续的噪音干扰,队长。他们在水下遇到强声学干扰,可能是地质活动,也可能是……”通讯官迟疑了一下,“人为干扰。”
陈海生站在舰桥舷窗前,背对众人,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他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击,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不是地质活动,”他平静地说,“声谱分析显示那些干扰是结构性的,有规律的模式重复。像是声学屏障,或者……某种加密通讯。”
李文涛转向他。“你认为他们在水下和什么东西交流?”
“我认为,”陈海生转过身,眼镜后的目光锐利,“他们发现了我们不该发现的东西,而现在别人也来了。”
雷达屏幕上,代表“海神之子”号的小型潜航器的红色光点已下潜到四千米深度,速度惊人。那是一艘“海狼”级深海探测艇,名义上是科研用途,但“信天翁”号上所有人都知道它搭载了什么——一套完整的武器系统,从声学脉冲炮到微型鱼雷,美其名曰“深海样本采集辅助设备”。
“他们无权进入我们的作业区。”李文涛低声咒骂,抓起卫星电话,准备联系总部抗议。
“他们不需要权力,只需要借口。”陈海生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历史数据,“看看这个,‘海神之子’号过去三个月在太平洋的活动轨迹。它去过爪哇海沟、克马德克海沟、阿留申海沟——都是那些‘异常声源’出现的地方。他们不是在随机巡逻,李队长,他们在追踪什么,而现在他们锁定了这里。”
舰桥的门滑开,大副王凯冲了进来,脸色苍白。“队长,刚截获一段加密通讯,是‘海神之子’号发给太平洋司令部的。破解了一部分,关键词包括:‘非人类智慧’、‘技术回收’、‘必要时武力介入’。”
空气凝固了。李文涛的手停在卫星电话上,指节发白。他环视舰桥,看到每个船员脸上的表情——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被侵犯的愤怒。这是国际水域,这是科研任务,这是人类共同的深海疆域。但现实是,当发现可能改变文明平衡的东西时,规则就会被遗忘。
“通知庄教授,准备紧急上浮。”李文涛最终下令,声音低沉而坚定,“用最大功率声学脉冲,穿透干扰。同时,准备释放声学诱饵,制造假目标。如果美军潜航器继续接近,我们就干扰他们的声纳,制造足够的混乱让‘深海漫步者’撤离。”
“那下面的东西呢?”陈海生问,“如果美军先拿到……”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人员安全。”李文涛盯着屏幕上那个静止的绿色光点,“至于其他的……相信庄小侠。他或许固执,但他不蠢。他知道什么东西能带回来,什么东西最好永远留在海底。”
海底深处,球形空间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庄小侠看着施真漫,她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已变得锐利如深海鱼类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的模样。她哥哥——或者说,曾经是她哥哥的那个存在——在二十面体前漂浮,星辰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等待回答。
“你希望我留下吗?”施真漫问,声音在通讯频道中显得格外清晰,打破舱内的寂静。
那个存在沉默了。在庄小侠的脑海中,浮现出复杂的感受:不是语言,而是直接的情感投射——深切的不舍,无尽的遗憾,但还有一种超然的释怀,像是父母看着孩子离家远行。
“我希望你选择你的道路,小漫。”那个声音轻柔地说,“无论你选择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但如果你选择留下,你需要知道代价。你的身体会改变,以适应深海。你的感知会扩展,以理解古老的知识。你将看到时间的河流,而不再只是其中的一滴。你将不再完全属于人类,但会成为两个世界间的桥梁。”
“如果她留下,会发生什么?”庄小侠问,“你会把她变得像你们一样?”
“她会成为守望者的一员,帮助引导你们的文明通过转变。但过程需要时间,而在那之前,她将沉睡,如同我们所有人,直到倒计时结束,门打开。”
“如果我们离开呢?”
“你们可以带着知识返回,警告你们的世界。但知识带来责任,也带来危险。有些人会渴望力量,不惜摧毁一切。有些人会恐惧未知,试图埋葬真相。而哨站已经唤醒,倒计时不会停止。七十三天后,门将打开,无论你们是否准备好。”
倒计时。庄小侠想起那脉冲信号,想起全球海沟中正在苏醒的结构。这不是单一事件,而是全球现象。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潜水器的警报突然变得急促。“侦测到高速水下目标,两个,分别从上方和东北方向接近。上方目标识别为‘信天翁’号救援潜航器,东北方向目标……不明,但速度极快,特征匹配美军‘海狼’级深潜器。预计接触时间:十二分钟。”
美军的潜航器。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带着武器和占有欲。
“他们想要什么?”庄小侠问那个守望者。
二十面体表面浮现图像:美军潜航器发射声学脉冲,试图扫描球形空间;脉冲被无形的屏障偏转;潜航器发射微型鱼雷,鱼雷在接近结构时突然转向,在远处自毁;然后,深海结构发出某种脉冲,潜航器所有系统失效,缓缓沉入海底……
“我们不希望冲突,但会自卫。我们已目睹过无数次文明的崛起与毁灭,知道恐惧和贪婪能驱使你们做出什么。但我们也知道勇气和智慧能创造什么。”那个声音平静如水下最深处,没有波澜,“现在,选择吧。留下,或离开。但选择要快,因为冲突即将到来,而一旦开始,将难以停止。”
施真漫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当她再次睁眼时,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
“我要回去。”她说,声音平稳,“哥哥,我爱了你二十年,等了你五年,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我的哥哥了。你是守望者,是古老智慧的一部分,但施真海……我的哥哥,他已经选择了他的道路。而我也必须选择我的。”
星辰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星光在泪水中闪烁。“我理解,小漫。那么,带着这个回去。”
二十面体射出一束纤细的光,穿透潜水器的观察窗——但窗玻璃没有被破坏,光线像是幻觉,却又真实地凝聚在舱内,形成一个悬浮的光球。光球中,有数据流在流动,是图像、符号、数学公式,是某种知识的封装。
“这是钥匙的一部分,”那个声音说,“当门打开时,钥匙将指引道路。但要小心,其他人也在寻找钥匙。有些人会用它打开门,有些人会试图永远锁上门。”
光球缓缓飘向施真漫,融入她的手掌,消失不见。她颤抖了一下,但没有退缩。
“现在,离开吧。我们会制造干扰,掩护你们撤离。但记住,一旦离开,直到门打开前,你将无法再回到这里。而门打开时,世界将不再一样。”
庄小侠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漂浮的人影,那些选择了不同道路的探索者。他们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像是在做一个漫长而深沉的梦。然后,他推动操纵杆,“深海漫步者”号缓缓转向,朝出口游去。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球形空间时,那个声音最后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庄小侠,你心中有问题未问。”
他停下潜水器。“什么问题?”
“关于我们为何等待,为何现在唤醒,为何选择你们。”那个声音中似乎有了一丝笑意,古老而睿智,“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们终于开始倾听。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灵。深海一直在低语,但大多数时候,陆地上的人们忙于彼此的喧嚣,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直到现在。”
“你们在等待什么?不仅仅是等待我们发现你们吧?”
“我们在等待一个文明成熟到能够理解,力量与智慧必须同行,知识必须与仁慈相伴。我们在等待一个文明准备好面对自身在宇宙中的渺小,却不被这渺小所压垮。我们在等待……朋友,而不是主人或仆从。”
庄小侠沉默了。然后,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门打开后,会发生什么?”
图像在他脑海中浮现:深海结构缓缓升起,但不造成破坏,而是与陆地文明融合。新技术,新知识,对地球、对生命、对宇宙的新理解。但也伴随着混乱、恐惧、抵抗,以及那些想要独占力量的人的战争。
“未来不是注定的,庄小侠。我们展示可能性,但选择在你们手中。现在,走吧。追猎者已近,而你们必须活着将消息带回。”
“深海漫步者”号冲出球形空间,重新进入开阔水域。就在那一刻,整个海底结构开始发光,脉冲声变得强烈而有规律,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远处,那艘美军“海狼”潜航器突然改变方向,不再朝他们冲来,而是转向另一个目标——一个巨大的、发光的结构,像是被这脉冲声吸引。
“他们在制造诱饵。”施真漫看着传感器,低声说。
“有效吗?”
“暂时。美军潜航器的声纳被强烈干扰,他们以为那个发光结构是信号源。但不会持续太久,一旦他们接近,就会发现那是假的。”
庄小侠推动推进器到最大功率,“深海漫步者”号开始上浮,但一万米的深度,即使全速上浮也需要数小时。他们不可能在美军潜航器反应过来前到达安全深度。
“信天翁号在呼叫,”施真漫说,“李文涛说他们已释放声学诱饵,建议我们向西南方向移动,那里有海底山脉,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救援潜航器会在半路接应。”
“接应?不,告诉救援潜航器不要下来,太危险了。美军的目标是获取深海技术,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干扰。如果我们和救援潜航器会合,只会把危险带给他们。”
“那怎么办?”
庄小侠看着导航图,迅速计算。“改变航向,不去西南,去东北。”
“东北?那是美军的方——”
“正是。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朝他们去。而且东北方向有一条狭窄的海沟,深度超过一万两千米,‘深海漫步者’能通过,但‘海狼’级体型较大,可能无法进入。我们可以从那里摆脱追捕,然后迂回上浮。”
“但如果被堵在海沟里——”
“那就看谁更了解这片深海了。”庄小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施真漫熟悉的光芒——当庄小侠面对几乎不可能的挑战时,那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启动全静音模式,关闭所有主动传感器,只保留被动声纳。我们像幽灵一样滑过去。”
潜水器的灯光一一熄灭,外部机械臂收回,推进器切换到低速高扭矩模式,尽量减少噪音。“深海漫步者”号变成深海中一个几乎无法探测的阴影,朝东北方向滑去。
被动声纳屏幕上,代表美军潜航器的光点正在追逐那个假目标,但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不断改变航向,试图重新锁定真正的信号源。而“信天翁”号的救援潜航器则听从指令,开始上浮,避免直接冲突。
“他们在重新扫描,”施真漫低声报告,“声纳脉冲越来越密集,他们在寻找我们。”
“深海漫步者”号进入海沟,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上方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水体重量。在这里,即使是小型潜水器也必须小心翼翼,任何碰撞都可能是致命的。庄小侠全神贯注,双手稳定地握住操纵杆,眼睛在观察窗和传感器屏幕间快速移动,寻找通道。
“前方有热液喷口,”施真漫警告,“水温异常,可能干扰传感器。”
“利用它。热液喷口会产生大量气泡和沉积物云,可以掩盖我们的踪迹。靠近,但不要进入高温区。”
潜水器靠近喷口区域,摄像机画面显示从海底裂缝中喷出的黑色“烟柱”,富含矿物质的热水与冰冷的海水相遇,形成诡异的景观。热液喷口周围聚集着奇特的生物:巨大的管虫、白色的盲虾、奇怪的蟹类,这些生命不依赖阳光,而是依赖地热和化学合成,构成了地球上一个完全独立的生态系统。
“生命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繁荣,”庄小侠低声说,仿佛自言自语,“为什么智慧不能呢?”
突然,声纳屏幕上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目标,从上方直冲下来。
“鱼雷!小型自导鱼雷!”施真漫的声音因震惊而尖锐,“他们朝热液喷口区域发射了!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只是想逼我们出来!”
“坐稳!”庄小侠猛推操纵杆,潜水器侧身翻滚,险险避开一道喷射的热水柱。鱼雷的声学导引头被热液喷口的噪音干扰,但仍在附近徘徊,寻找目标。
“释放声学诱饵!”
施真漫按下按钮,潜水器释放出一个小型装置,发出模拟潜水器推进器噪音的声音。鱼雷立即转向,朝诱饵冲去。几秒后,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冲击波使潜水器剧烈摇晃。
“诱饵被摧毁,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片区域了。”施真漫查看传感器,“第二枚鱼雷入水!还有第三枚!他们疯了,在这种深度使用武器,可能引发海底塌方!”
庄小侠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导航上。前方,海沟分叉,一条较宽,一条极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窄的那条。
“庄教授,那条通道宽度不足,我们可能卡住!”
“计算过了,勉强可以通过。但‘海狼’级绝对进不来。”
“但如果他们在入口堵住我们——”
“那就看他们敢不敢了。”
潜水器挤进狭窄的裂缝,外壳与岩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外部摄像机显示岩石表面在探照灯光下闪闪发光,是某种金属矿脉。这条裂缝是地质活动的产物,两侧岩壁极不规则,随时可能崩塌。
后方,美军潜航器出现在入口处,但显然犹豫了。它的体型几乎是“深海漫步者”号的两倍,不可能通过这么窄的通道。它停在入口,声纳不断扫描,但裂缝的复杂结构严重干扰了回波。
“他们在呼叫,”施真漫监听通讯频道,“是明码通讯,要求我们立即上浮投降,否则将采取‘更积极的措施’。”
“回复他们:这是国际水域,我们在进行合法科研活动。任何攻击行为都将被视为对科学和人类共同遗产的侵犯。”
“他们会听吗?”
“不会。但这话会被‘信天翁’号监听到,也会被可能存在的其他监听站记录。在舆论法庭上,我们需要证据证明谁先挑衅。”
果然,美军潜航器没有退让,而是朝裂缝入口发射了某种装置。不是鱼雷,而是一个小型探测器,试图进入裂缝追踪他们。
“用机械臂,”庄小侠命令,“等它靠近,抓住它,但不破坏。我们要还给它的主人,附带一点信息。”
施真漫控制机械臂,在狭窄空间中艰难地移动。当美军探测器进入范围时,机械臂突然伸出,精确地抓住了探测器的主体。探测器挣扎,但无法挣脱。
“现在,打开它的外壳,找到数据存储单元,把我们的一段信息放进去。”庄小侠递给她一个小型数据芯片,“然后放它回去。”
“什么信息?”
“深海结构的一段影像,还有那倒计时的数据。让他们知道,我们有什么,而他们如果继续追猎,可能失去一切。”
施真漫照做,手指在机械臂控制器上灵巧移动。几分钟后,探测器被释放,迅速后退,消失在裂缝入口。不久,美军潜航器开始后退,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
“他们撤退了,”施真漫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
“因为他们意识到两件事,”庄小侠缓缓说道,推动潜水器继续沿裂缝前进,“第一,我们不怕他们。第二,我们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如果我们被摧毁,那样东西可能永远消失。他们需要活捉我们,而不是击沉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可能在海面等我们。”
“所以我们要换个地方上去。”庄小侠调出海底地形图,指着前方,“这条裂缝通向一条海底峡谷,峡谷尽头有一片热液喷口密集区,喷口产生的大量气泡会上升到海面,形成一片明显的扰动区。‘信天翁’号可以在那里接应我们,而美军军舰为了避免损坏潜水器,不敢在那片区域开火。”
“但如果他们用深水炸弹或声学武器——”
“那会冒着摧毁所有证据的风险,而他们的任务显然是获取技术,不是摧毁。”庄小侠的声音充满确信,“而且,我还有一张牌没出。”
“什么牌?”
庄小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整通讯频率,接通了一个加密频道。“陈博士,你能听到吗?”
短暂的静电干扰后,陈海生的声音传来,压低而急切:“庄教授!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美军潜航器撤退了,但他们的军舰还在海面徘徊,要求我们交出你们和所有数据。李文涛在和他们周旋,但拖不了太久。”
“陈博士,我需要你联系一个人。”庄小侠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在国际海洋法领域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但不是全部。告诉他美军在联合国规定的科研保护区使用武器,威胁国际科研船只。然后,联系这些人——”他又说了几个名字,是各大媒体和环境组织的记者,“告诉他们,太平洋深处有重大发现,但某大国试图独占并摧毁证据。”
“这会引发国际事件!”
“已经发生了,陈博士。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确保这件事不会在黑暗中悄悄解决,不会让我们和那些深海结构一起,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阴影中。”庄小侠的声音坚定如深海岩石,“把光带到这个地方,让所有人都看到,就没有人敢在阴影中做手脚。”
陈海生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明白了。我会做的。但你们必须活着回来,庄教授。真相需要见证者。”
“我们会的。现在,我们需要‘信天翁’号移动到这些坐标……”庄小侠报出一串数字,“在那里等我们。大约四小时后,我们会从那里上浮。如果美军军舰试图拦截,用国际海洋法威胁他们,必要时直接呼叫CNN直播。”
通讯结束。潜水器继续在裂缝中穿行,四周是永恒的黑暗,只有探照灯切开的一小片光明。在绝对的寂静中,庄小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施真漫平稳的呼吸,听到深海最深处那几乎无法察觉的低语。
“你在利用媒体和国际舆论作为盾牌。”施真漫说,没有评判,只是陈述。
“最好的盔甲是让他人不敢开枪。”庄小侠回答,目光没有离开前方,“如果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我们会‘意外’失踪,数据会‘意外’丢失,真相会永远埋葬。但如果全世界都在看着,如果我们成为象征,那么杀死我们就不再是解决科学问题,而是制造殉道者。”
“你计划了这一切,从决定来马里亚纳开始。”
“我计划了各种可能,但现实总比计划复杂。”庄小侠终于看了她一眼,在仪表盘的微光中,她的脸显得苍白而坚定,“你在下面看到的……你哥哥……你还好吗?”
施真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曾融入一团光,现在只留下微弱的温热感。“我失去了哥哥,但我了解了他选择的原因。我不知道这是否足够,但……我必须继续前进,带着他所给予的。”
“那光球,你感觉怎么样?”
“像是有知识在沉睡,等待被唤醒。我能……感觉到它,就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它不属于我。它是一个信息包,一个需要钥匙的锁。而我哥哥,那些守望者,他们给了我钥匙的一部分。”她抬起头,眼中有着庄小侠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泪水,而是一种深沉的决心,“庄教授,我们必须回去,但不仅仅是回到海面。我们必须回去告诉世界,海底有什么,倒计时意味着什么,选择是什么。而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证据,不仅是我们所说的,而且是全世界都能看到的。”
“你是指——”